“蘇先生,我們還從沒有遇見過,重大案件中辯方完全不抗辯。讓我再問一遍,你確定自己做出的決定麼?”
“我確定。”
“鑒於你所犯縱火、盜竊汽車、蓄意傷害、武裝搶劫、襲擊聯邦警官等罪行,又在犯案過程中開槍拒捕,動機惡劣,本庭判你入紐約州一級聯邦監獄黑河服刑十五年,九年後可獲假釋,宣判即時生效......”
幾個小時前與法官的對話還仍在耳邊,此刻,姓名欄裏填著“蘇小蘇”的年輕男子已經身處雙人牢房之中,穿著消過毒的合碼囚衣,跟舍友大眼瞪小眼。
“菜鳥,你看什麼?要不要我把你的腦袋塞進屁眼裏去?”臉上紋著青色刺花的舍友表現得並不友好,要不是擔心睡覺的地方被濺得到處是血,他早就動手這麼做了。
“我睡哪兒?”蘇小蘇的英語口音很怪,跟美式扯不上半點關係。
“你他媽沒長眼睛嗎?看看周圍,你覺得應該睡哪兒?”舍友快要瘋了,拚命控製著情緒。上鋪扔著好些東西,還有本打開的書,下鋪則幹幹淨淨毯子疊得整齊無比,這家夥難道在考慮是不是該睡馬桶裏?
蘇小蘇沒再說話,直接跳上上鋪,一手把零零碎碎全部掃了下來。
“你幹什麼?”看著自己的東西掉了一地,舍友的吃驚反而壓過了憤怒。
“從現在開始,這是我的床,你以後睡下麵。”菜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平靜地說,“還有,我不喜歡跟別人共用東西。以後盥洗池和馬桶你都別碰了,要洗臉放風時出去洗,大小便也出去拉,敢拉在這裏我就讓你吃下去。”
舍友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從床底拔出一把鋼條打磨成的小刀,想要給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紮上幾個透明窟窿。然而在最後一刻,刀子卻被他自己扔進了馬桶,畏懼的臉龐上很快擠出了笑容。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這條比牛還壯的漢子哆嗦著縮進下鋪。
蘇小蘇默不做聲地鬆開手,指間劇烈變形的鋼製床架立即發出了一聲逃過大劫的呻吟。在床上躺了沒多久,他無聊地跳下地來,靠在鐵柵牢門邊打量外麵。
三層的矩形建築像個飯盒,盒底和各層過道上遊蕩著一些獄警,對麵一格格的囚室裏同樣可以看到許多向外張望的家夥。其中有個黑人在注意到蘇小蘇以後,就大聲挑釁起來,沒多久又被砸在牢門的警棍嚇閉了嘴。
大魚吃小魚的硬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通用的,但到了這裏,最悲慘的是蝦子。作為監管最為嚴密的一級監獄,黑河關押著數千名窮凶極惡的重刑犯,其中包括了將近四成的死囚。
有人曾經開玩笑說,黑河監獄裏並不都是壞蛋,至少在死刑執行時,前來聆聽懺悔的神父得算善人。
這麼一個染缸般的地方,對人的影響可謂是巨大的。每個初來乍到的菜鳥不管在外麵有多麼風光,到黑河以後都得從第一堂課開始學起——求生。不要說那些被車床打磨出來的刀具、用牙刷和刀片拚成的利器,光是老犯人們用塑管吹出的折疊硬紙,都能在十幾碼外洞穿鐵皮垃圾筒。
大魚隻有那麼幾條,小魚追隨在它們周圍,蝦是食物。
有些人動用了外部關係,錢和勢力都是很好的敲門磚,足以讓獄中的日子變得好過。另一些家夥則是天生的打殺命,他們拿不出任何孝敬老鳥的東西,唯一能夠貢獻的就是自己的拳頭。最後一種算是異類,美國監獄裏的同性戀很多,需要的菊花數量自然也不會少,後門挨捅總比全身挨捅要強得多,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
蘇小蘇並非無師自通地摸清了這一切,第二天的中午,有人在放風時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