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越有錢的越迷信,照陳和氣的意思,出門得看黃曆,遇上諸事不順的日子最好蒙頭睡大覺,什麼也別去幹。林震南動身的那個下午,陳胖子在黃曆上得來的結果是:“宜婚嫁,忌動土”,雖然不算大吉,但總算沒什麼需要避諱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嵐求來的那支簽起了作用,這一路上,林震南簡直是順利得出奇——剛下出租不久,還沒等他找到電話,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抱住,大叫名字。
“震南哥,我從上午就已經開始站在這裏等,連屙尿也不敢去。”二愣子說話還是那麼愣,街口稀疏的行人看著這個一米八十幾的漢子忽然嘶聲號哭,漸漸都圍了過來。
“先去你那裏,我們邊走邊說。”林震南皺起眉,目光卻變得柔和了一些,“你好像氣色不太好,病了?”
二愣子是王得勝的遠房親戚,在湛陽時跟林震南兄弟倆談不上交好。平時的點頭朋友,到了關鍵時候竟然這樣有心,這讓林震南多少感到了一點意外。
“我沒事,現在就帶你去看小北吧......”二愣子擤了一把鼻涕,在身上胡亂擦了擦,拉著林震南又叫了部出租,“我知道你一定急得不得了。”
花街是卡利市最熱鬧的地段之一,每年的甘蔗節,遊行隊伍都會從這裏招搖過市,成千上萬個盛裝女孩一起走上街麵的時候,簡直能讓輪椅上的老頭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裏是生命和活力的象征,可很少人會知道,卡利警局的停屍房就設在花街街尾的一幢五層建築裏。那裏就像是陽光永遠照射不到的深淵,人世間存在的地獄。
二愣子害怕來停屍房,他相信這種地方會讓活人的陽氣減少,火光變弱。
但他現在不得不來。
填完表格,兩個人被值班警員領著,走進了位於三樓的一個房間。房間很大,很空闊,除了一排排巨大聳立著的冰櫃以外,就隻有幾張在燈光下泛出慘白色的解剖床。
“砰”的一聲響,冰櫃中的一格被拉來,屍體躺在抽屜一樣的撐板上滑出小半截,帶著一股白蒙蒙的冷氣。
值班警員比了個“隨意”的手勢,嚼著口香糖站到一邊。屍體的頭部是衝裏的,二愣子看了眼它腳上的號碼牌,咬了咬牙,把那隻大抽屜一寸寸地往外拉。
林震南的身體已在發抖,直到那顆隻剩下小半邊的頭顱出現在眼前,才逐漸恢複平靜。
“看完了,我們走吧。”他霍然轉身,往門外走去。
二愣子呆了很久,才匆匆忙忙地跟值班警員打了個招呼,拔腿去追他。空蕩蕩的停屍間裏,很快就變得死寂,那警員盯著猙獰的男屍,慢慢從口袋裏摸出了移動電話。
“我弟弟跟你一起做活吧?他出事了,王得勝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你沒打電話嗎?”去二愣子住處的路上,林震南淡淡地問。
二愣子愕了一愕,撓了半天後腦勺,才說:“我隻敢告訴你。表姐夫對我很凶,這邊又隻有我跟小北兩個人,我怕他以為這麼大的禍,是我們一起闖出來的。”
林震南點點頭,沉默下來。
“震南哥,你想開點,別太傷心了......”二愣子說了一半,又覺得對方實在是沒多少傷心的樣子,不由尷尬地頓住了話頭。
“你那裏真有多出來的床?我總覺得不太方便,這樣吧,我自己隨便找個地方過夜好了。”林震南像是根本沒在意他在說些什麼。
二愣子吃了一驚,連忙搖手,“那怎麼行!你是小北的哥哥,就是我哥哥,我就算睡地上,也不能把你丟在外麵。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