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脫險
槍聲停了,梁玉中馬上組織大家撲火。躲在南溝裏的人們聽不見村裏的動靜,有膽子大的悄悄回來偵察,發現我們的戰士在救火,馬上投入撲火中。興子跑到南坡上,向南邊堅壁的人們喊著:“鬼子完蛋了,鄉親們回來吧。回來救火呀。”
火在燃燒著屋子裏的房梁,屋頂塌陷了,門窗的火苗竄起老高。有的屋子已成為了一個空殼榔。家裏的水桶大數已壓在屋內,一半時還拿不出來,人們隻好用手下能拿的全拿起來撲火。
家園雖然沒有了,但還有為數不多的房子可以居住。鄉親們隻好三戶一家,五戶一簇的擠在一起。戰爭使人們沒有了家族、沒有了姓氏,隻有一個團體,那就是村落。
敵人丟盔卸甲回了縣城,使新來的憲兵隊長尉本十分震怒,這個狡猾的老鬼子從戰報中聞出他們的隊伍中可能有八路的內線,不然他的憲兵隊不可能遭到滅頂之災。他讓所有的當地漢奸到各地尋找線索。
插箭嶺是一個小村子,一條盤山路從村子中間穿過。我們的情報站就遷到這裏。
一個身穿老百姓服裝的人賊眉鼠眼地從村子裏路過,看見村東頭走著一個老大爺,便借著抽煙找火的機會向老大爺套近乎:“老大爺,借個火。”這個人叫郭立忠,是城裏的鐵杆漢奸。是奉尉本之命來剌探我方情報的。
那老大爺七十多歲的樣子,老眼昏花,看不清來人的樣子,拿出身上的火石在火絨上打著,順口說:“你也是那邊來的?”
郭立忠支吾著說:“啊,啊,是是。”
老大爺笑了,臉上的皺紋成了一張木刻作品。他給郭立忠點著說:“好,好,俺村的人好,都不會說出去的。”
郭立忠不等把煙點著,撒腿就跑。老大爺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說:“這年青人就是毛毛躁躁的。”
郭立忠這個漢奸的情報使尉本如獲至寶,連夜就布署了六十名日偽馬隊要在晚上十二點鍾清剿插箭嶺。這時已是晚七點鍾了。
冀鋼也被叫到憲兵隊,聽到這個消息,他吃了一驚。但表麵上還像是聆聽著尉本的訓話,內心裏急速思索著怎樣把這個消息送出去。
老楊不在縣城,這個情報必須自己親自送出。他穿上一身警服假裝到城東辦事。來到城東馬上又撒腿向城南跑。跑到牛心山將情報給了我們的內線人員張開,並告訴他必要時到下北頭王夢相家找茹古香。
可是晚了,敵人已提前向插箭嶺情報站摸去。張開看到黑壓壓的敵軍已悄悄向插箭嶺方向走來,馬上向王夢相家跑去。
茹古香是從黑石村過來的,楊玉和不放心,執意跟了過來。走到蛤蟆石,就聽見馬蹄聲,他們料定敵人又有行動了,知道不好,茹古香讓楊玉和馬上從香溝進城,找冀鋼了解情況,而他自己則向王夢相家跑去。
張開看到茹古香,馬上跑過去向茹古香彙報了敵人要襲擊插箭嶺的事。兩人知道情報站長楊旭早在昨天就到銀爐台開會去了,留下的隻有幾個人。他們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能脫身嗎?茹古香急出了一頭汗。
事不宜遲,茹古香馬上對張開說:“咱們抄近路到插箭嶺。一定要趕在敵人前麵。”
不料,他們想從白石口向插箭嶺穿過去,結果早在幾天前這裏的民兵們就給幹河灘裏埋上了地雷。茹古香一腳踩在一個地雷上。幸好他有經驗,在踩到地雷的一刹那,他躍身而起向旁邊閃了過去。後麵的張開也被他一把拽了過來。
他們倆都受傷了,張開隻是臉上擦了點皮,而茹古香卻讓彈皮炸傷了眼睛和手。
他們來不及包紮一下傷口,就向白石口跑去。
還沒到白石口,茹古香由於失血過多,渾身發軟,就走不動了。他吩咐張開快走,看看敵人行進的方向,是不是到了插箭嶺了。
這時,從香溝村裏跑出來幾個人,他們向地雷響的方向打量著,看到並沒有敵人的影子,心知不好,可能誤傷了自己人,便向這邊尋找過來。
看到果然炸傷的是茹部長,幾個民兵邊相互埋怨邊將已接近昏迷的茹古香抬到白石口村裏,給他清了清傷口上的血汙,便連夜將他從鼻子嶺送到銀爐台。
楊玉和跑著,他隻身一人,走得飛快。隻聽那雙鐵腳板呼呼生風,簡直是跑著進了城。
城裏的崗哨好像是鬆了點,敵人都去進行圍剿情報站了,留下的人員也在各家各戶搜索著可能的情報人員。原來敵人從插箭嶺搜到了情報站的人員名單。敵人如獲至寶,馬不停蹄地回到城裏,對所有我們的地下情報人員進行了大規模的肅軍、肅政、肅特。楊玉和看出情勢不好,馬上向冀鋼家跑去。
冀鋼一人在家,妻子早就回娘家躲避搜捕了。他也正在準備撤離,看到楊玉和,二話沒說,就給他拿了一件警服讓他披著,兩人借著夜色,穿行在小胡同裏。他們借著熟悉的地形,七拐八拐,走巷串戶,及時通知了三家能通知到的內線人員,讓他們盡快轉移。冀鋼囑咐他們馬上隨楊玉和到黑石村落腳,然後從丫兒崖走湖泊嶺再到銀爐台。
“你呢?”楊玉和見冀鋼沒有走的打算,著急地問。
“我先不走,因為還有崔富幾個沒有通知到。楊大叔,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你們快走。”
楊玉和領著幾個情報人員悄悄出了城,走至敵崗哨前,敵人厲聲問:“什麼的幹活。”
我們的內線人員打著官腔:“你瞎眼了,連我們警隊的人都認不出了?”說著上前就將那哨兵的槍下了,另一個內線人員用刀子一下子捅在敵哨兵的胸前。那敵人沒吭聲就倒下了。楊玉和四人就這樣迅速離開了縣城。
一路上茹古香還在昏迷中,趕到銀爐台時正好王開心還沒走,他看了看傷口,已經感染了,一隻手的手指保不住了,一隻眼底炸傷嚴重,恐怕也保不住了。可他醒過來知道自己傷勢後,還樂哈哈地說:“別怕,不就是丟了四個手指頭一隻眼嗎?我照樣‘獨眼觀天下,四指寫文章’。”弄得王開心無不佩服地說:“你們共產黨員人真是特殊啊。”
梁玉中得知了城裏的情況,十分焦急,當即親自帶隊準備營救城裏的內線人員。特別是冀鋼同誌,一定要想方設法接出來。
貴子聽說後,馬上找到梁書記請戰,要求參加接應任務。梁玉中想了想說:“也好,由我和你帶八人進城。咱們先到黑石村,進城偵察一下那裏的情況再作接應。”
天剛蒙蒙亮,冀鋼回到家,他正想看看家裏還有沒有可以銷毀的證據,這時聽見院裏跑來了敵人,邊跑邊說:“別讓姓冀的跑了。一定要抓活的。”
冀鋼從窗戶裏跳出,翻牆越過後院跑到打穀場上。
打穀場上有一個農民正在往起壟穀垛子。見到冀鋼跑過來,忙說:“孩子,快往裏鑽。快。”說著用叉掀起一大叉子穀草。
冀鋼忙順著他叉起的草鑽進去,農民嚴嚴實實地將穀草蓋了上去,又緊著給上麵蓋了幾叉子。
敵人從冀鋼家裏沒搜出人,氣急敗壞地跑到打穀場上,用槍堵著老農民的頭說:“你看沒看見那家的人跑那去了?”
老農民裝作害怕的樣子一指東邊的路口說:“是不是跟你們穿一樣衣服的?早從東邊跑了。”
敵人又向東邊跑去。但留下兩個敵人等在冀鋼家裏。
梁玉中和貴子他們回到黑石村的時候,正巧楊玉和領著內線人員也回到家。十多個人一齊來到三間小屋,裏外全坐滿了人。
常女自從丈夫和婆婆去世後,像變了個人似的,本來就不愛說的嘴抿得更緊了,這使嘴邊的皺紋更深了。她見到家裏來人,二話不說,就點火燒水做飯,還把紮根支使出去,讓他“看著點外頭。”這個經曆了喪夫重痛的小腳女人堅強得讓人不可思議。隻有她自己知道心頭燃燒著的是怎樣的一團烈火。她是把深深的痛藏在心底的。隻有這樣默默地為來人做點什麼她的心才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