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老謀深算,他唯恐讓濱口知道了怪罪,又怕真的耽擱了“塌鼻梁”的事,腦子一轉,想出了個兩全齊美的辦法。他從自己的手下又抽了兩個人跟上王開心,表麵上好像是王開心的助手,實際上是跟蹤著他。
王開心拿起桌上的器具,收拾了點緊缺藥品就隨冀鋼三人飛速出城,走上了他一直向往的光明的路。
桂林將小隊長領回家,她神情自若,儀態大方,完全不像一個農家小媳婦,戰爭環境的磨練使她變得堅強、果敢和潑辣,當然也從丈夫那裏學會了智取。
小隊長是個嗜酒、好色之徒,漂亮的小媳婦主動約他先就淫念大發,心動神迷了。但這個身負特殊使命的家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表麵上他雖然是隨著桂林來到後院,但他的後腦勺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注意到身後有人。
他恐怕中了埋伏,人還未到院子,就折了回來。
兩名隊員假裝成一對幫忙的人站在牆角,頭抵著頭數他們手上的小紙幣。“一毛,兩毛……”那是他們抬拾籮落下的小錢。
“隊長,快走啊?”桂林在前嬌聲地叫著。小隊長看了看後邊沒有可疑的動向,便大著膽子來到桂林家的院子。
桂林進屋,趁小隊長瞻前顧後的時機,從炕上的針線筐裏拿起剪子揣進自己懷裏。然後從麵甕裏取出糕麵。她真的要給敵人做“炸糕”了。
鍋裏已放好了水,灶膛裏的火苗往外竄著。小隊長的欲火也騰騰地往外竄。他將手槍放在桌上,急不可待地走到桂林跟前,說了聲:“好漂亮的娘們”,就要動手動腳。
桂林推開那個伸過來的手,不慌不忙地給灶火膛裏添了把柴火,捋了捋兩額的頭發,說:“隊長,不忙,吃飽了飯你啥事幹不得。來,我和麵,你看著燒水。這風箱不拉火燒不旺。”
小隊長果然蹲下身子,“呼哧呼哧”地拉起風箱。邊拉邊用那淫邪的目光盯著桂林。
桂林也假意對小隊長笑笑,說:“你們這些外地人啊,拋家舍業的,也真是不容易呢。俺們這山溝裏,也沒啥好招待的。這炸糕是咱農村的最上等飯呢。”
小隊長吃過飛狐的炸糕,深知那黏黏的味道。此時流著哈拉子,調戲著桂林說:“還很黏是吧。一會你別黏得我邁不動腳了。”
桂林故意嫣然一笑:“隊長真會說笑話。那能呢,隻要你隊長高抬貴手,俺黑石村的黏糕可著嘴的讓你吃,就怕你沒那麼大的胃口。這東西可是好吃難消化呢。”
小隊長聽出點什麼,他把眼一橫:“你說什麼?難消化?我倒要看看你這黏糕它咋就讓人消化不了。”說著就要站起身,向桂林發起進攻。
桂林早已胸有成竹,她還是不慌不忙地從鍋裏女舀起一瓢開水,趁小隊長還沒起身的機會,裝作不小心的樣子,將一瓢水不偏不倚正好澆在小隊長頭上、身上。
小隊長一下子被燙得狼嚎般叫了起來,眯著眼向桌上的槍摸去。
桂林一個箭步衝上前拿起手槍,厲聲說:“走狗,還想占老娘的便宜。瞎了你的狗眼。”
小隊長摸著臉上的大燎泡,抱頭滿地亂竄,像隻無頭的蒼蠅,隻得呻吟著哀求:“好大嫂,好大娘,大奶奶,你行行好,快給我用冷水敷敷吧。疼得我受不了了。啊,大奶奶……”
桂林十分解氣,她舀了一瓢冷水嘩的一下子澆到小隊長臉上。小隊長的臉刹那間不疼了,他便哀求著再澆。桂林每澆一瓢,就咬牙切齒地說:“這瓢是為二奶奶給你的”。
“這瓢是為二叔給你的。”
“這瓢是替被你們害死的苦百姓給你的。再叫你當漢奸,再叫你禍害人。”
小隊長被澆了個落湯雞,他的頭也漲成了水葫蘆。他知道自己上了當,聲嘶力竭地喊著:“來人啊,快來人……王開心,王開心到了沒有,快讓他來……”
前院又響起了吹鼓手的嗩呐聲。他的哀嚎是無濟於事的。
王開心此時比任何時候都開心。陽光照在他興奮的身上,輕風吹拂著他激動的臉。他感到了無比倫比的欣喜,如一隻脫離了牢籠的鳥兒飛啊飛啊,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新生的快樂使他忘掉了一切。
出了城,來到拒馬河邊,奔騰的河水唱著歡快的歌兒向前流淌。楊玉和、冀鋼將一行六人來到河邊。冀鋼從老遠就看出了前麵樹林裏走著的是茹古香和幾個化裝成百姓的人。他們悄悄向這邊包抄過來。
冀鋼向後麵的楊玉和使了個眼色。楊玉和馬上趕上王開心,對他說:“王所長,怎麼樣?走得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
王開心看看前麵,再看看後麵的幾個偽軍,心領神會地說:“我想解個手。”說著就向小樹林那邊走去。
冀鋼故作不滿地說:“老牛上坡,屎尿添多。你可得快點。”
楊玉和怕王開心有什麼意外,便跟上去說:“這人老了,也沒出息了。見你要解手,我也要方便一下。走,那邊。”
剩下的幾個警察,也跳下馬來,蹲在河邊。“塌鼻梁”眼睛嘀溜溜地向周邊轉著。
冀鋼掏出一根煙,走到“塌鼻梁”跟前,給他點著,以此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塌鼻梁”看看冀鋼,沒話找話地說:“你們警察隊的人怎麼就那麼鬆呢。打仗溜邊,吃請搶先,這死人的喪事也搶著來吊唁。真沒勁。”
冀鋼故作神秘狀,深深地吸了口煙,長長的吐出一口煙霧說:“什麼搶先溜邊的。我們這也是奉了太君之命前來吊唁的。”
“怎麼?你也是?”塌鼻梁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冀鋼說:“那可不嗎?這楊掌櫃的跟濱口先生是‘莫逆之交’呢。他家一連死了兩個人還不得表示一下啊。要不,你我都能來這裏?”
“塌鼻梁”被冀鋼的一番話說得雲天霧罩,他正要深問其裏,隻聽“怦怦”兩聲槍響,隨即是“抓活的,別讓敵人跑了”的嚷叫聲。
冀鋼知道是茹古香接應來了,忙對“塌鼻梁”說:“快,保護好王所長。”說著就向楊玉和與王開心去的地方跑去。
其實王開心和楊玉和進了樹林,就被茹古香的人接走了。茹古香等“塌鼻梁”和冀鋼走近,“啪啪”向天上放了兩槍,大聲喊著:“一排長,你先把那個醫生帶走。二排長跟我來,消滅了這幾個人咱們回南邊。”
幾個偽醫生不敢再向前走,返回身往城裏跑。但他們還沒跑遠,就讓茹古香帶來的另外幾個支隊隊員從路西截住了他們。“怦怦”兩聲槍響,敵人倒地斃命。幾個隊員神速的趕著馬和騾子離開了河邊。
冀鋼假意與“塌鼻梁”做著抵抗,但他手中的槍卻是毫無目標的放著。“塌鼻梁”舉著槍還想負隅頑抗,可是他總找不到目標。茹古香與他“捉迷藏”,明明看見前麵有人影一閃,不等他瞄準,人就沒影了。冀鋼假裝膽怯地說:“我們人少在明處,他們人多在暗處,我看得趕緊撤離。”
“塌鼻梁”氣急敗壞,他四下打量著,聲嘶力竭地喊:“王開心,王開心,你個王八蛋,你跑哪去了?”
王開心此時早已在我們的隊員掩護下與楊玉和一道跑過了杜村村邊了。
“塌鼻梁”不見了楊玉和與王開心,心裏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他向冀鋼走去,邊走邊冷笑著:“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早就預謀好了的?”
冀鋼也冷冷地看著“塌鼻梁”,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兩人四隻眼相互怒望著。
“塌鼻梁”心虛地開始後退了,他戰戰兢兢地邊退邊說:“冀隊長,算了,咱們都是自己人。回去了咱們誰也別說就是了。咱們一塊回去吧啊?”
冀鋼打開了機頭,抵著“塌鼻梁”的腦門,一字一句地說:“你這個死心塌地為日本賣命的鐵杆漢奸,我讓你死個明白。你說對了,這一切都是我們安排的。你的死期到了。”說著就要扣動扳機。
“塌鼻梁”嚇得麵如死灰,“噗嗵”一聲向冀鋼跪下來,連連磕著響頭說:“冀隊長,不,冀大爺,你饒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冀鋼輕蔑地冷笑著說:“對你這樣的敵人手軟就是對人民的犯罪。我這就代表飛狐縣人民懲辦你這個漢奸。”說完連連兩聲槍響,結果了這個鐵杆漢奸的狗命。
這時,茹古香也完成了任務,走了過來,兩個戰友相互拍了拍對方的手。冀鋼看看城裏的方向,說:“敵人很可能要來報複。我們得馬上回黑石村。這裏布置的咋樣了?”
茹古香點點頭說:“都弄好了。隻要敵人敢來,我們的地雷就能讓他們來個遍地開花。”
楊家院子裏的吹鼓手一聲比一聲高的吹著,敵軍們聽的看的入了迷。這難得的悠閑使他們也放鬆了警惕,一個個圍在靈前的吹鼓手身後。
梁玉中向孫文敬使了個眼色,孫文敬與趙可等幾個支隊隊員一齊向將手槍指向敵人的後腦勺上。
吹鼓手的樂器嘎然而止。
靈前的孝子們紛紛站了起來,圍向敵人。
剛才還饒有興致地聽吹喪的偽軍們被這突然的襲擊驚呆了,他們不知何時早有天兵天將混在人群中。這才明白楊家本來就是個八路出入的堡壘戶。他們曉其厲害,一個個嚇得如篩糠般哆嗦起來,隻有那幾個受了指令的特務抽出槍來色厲內荏地咋呼著:“散開,散開,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趙可等人早就等得眼紅了,一看有的敵人還想在太歲頭上動土,便一個腦後開花,將那說話的特務按了個嘴啃地,趙可把槍奪過來,又一個反剪手將他的雙臂擰到身後。
梁玉中走過來,他怒目瞪著這個特務。這個特務看著梁玉中,嚇得幾乎要癱下去。這不是他們花五萬元大洋要捉拿的梁玉中嗎?原來他就在眼皮子底下,那個楊鐵儒也正在他的身邊。他這才明白他的的確確進了八路的口袋之中,自己的末日來到了。
梁玉中讓人將他們押進東院,對其進行了訓話,講明了當前鬥爭形勢,最後用堅決、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小日本鬼子很快就要完蛋了。敵人無論走到哪裏,我們就將他們消滅到哪裏。最終鬥爭的勝利隻有人民。”這番話使那些敵軍低下了頭,他們不得不敬佩共產黨在優勢地位,自知與敵為友的日子不好過,當場就有幾名偽軍表示願意棄暗投明。幾個死心踏地跟著日本人的特務不甘心自己的失敗,還瞪著眼不服氣地怒斥另幾個說:“膽小鬼,不成功便成仁。你們這些……”話還沒說完,早有幾個隊員“啪啪”幾槍將他們送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