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1 / 1)

自 序

記得上三年級初寫作文時,題目是“我的家”。憋了兩節課也沒找到“我的家”在哪裏。放學後回家便向教小學的本家叔叔請教。叔叔便教我“我的家住在一個群山環繞的小山村,村南有一麵坡,坡上有一棵大鬆樹……”。

“我家有老爺爺、奶奶、媽媽和姐姐。爸爸在成都工作……。老爺爺在抗戰時期是地下交通員……”。我瞪著迷惘的眼睛問:“啥叫地下交通員?”於是叔叔就將老爺爺在抗日戰爭時期的真實故事講給我聽。當然也有大伯父的脫險、爺爺和老奶奶同時去世和父親的煎餅裹情報。我家這些一個個真實的故事讓我聽得入了迷,小臉上掛著淚花,禁不住為出身在這樣的家庭而自豪。“我的家”就是這樣紮根在我心裏了。

那時老爺爺在縣城工作,當時他年近八十了,我不知他為什麼還在工作崗位,隻覺得老爺爺無論走到哪裏,人們都十分敬重他,歡迎他。在三年經濟困難時期,全縣人誰喝不上酒他也有供應,那是縣政府特批的。他工作的集市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全是些“革命老頭兒”。他們都是組織上照顧在這裏“養老”的功臣,當年出生入死的情報人員。養老而不倚老,逢集過廟會,老爺爺就忙得不可開交。他管得是糧食貿易,掌管著一杆大秤。是長杆鐵秤砣的那種。年近八十歲的老人扛不動那個大鐵砣子了,就拽著它走。直到八十二歲離開工作崗位。

還是老爺爺健在的時候,我記得上四年級的我抱著一本《苦菜花》看,奶奶讓我抬水我沒去,因為我沉迷在書裏了。氣得奶奶將書奪過來給我扔進灶膛裏要給我燒掉。嚇得我叫喚得山響。老爺爺看到了說你奶奶大可不必這樣管孩子,孩子愛看書是好事。我說你們知道我看得是啥書?全是抗日戰爭時期發生的那些事,跟你們當年一樣。老爺爺便摸著下頦上的胡子說,那個時候我們都是把頭掖在褲腰裏的。我害怕奶奶把書燒掉,故意大著口氣說:“奶奶,你別這樣,我長大了也寫書,把你們全寫進去” 。老爺爺更樂得合不攏嘴。其實我當時也是吹牛,少不更事的我隻不過是哄著奶奶不讓她給我燒了書而已。

那時我們這裏一年見不著細糧,老百姓總是粗糧細作。逢年過節就做好多煎餅算是對一年辛勤的犒勞了,攤起的煎餅摞起來有半人高。每當吃飯的時候我邊在煎餅裏裹著大蔥邊問老爺爺:“那時你們的情報就是這樣子裹著的吧?”我總是不厭其煩地刨根問底,老爺爺捋著胡子再給我講那些經曆。直到他去世,我腦子裏已經裝進了“我的家”中的動人故事。

父親從四川調回河北,我經常去看他,每次去煎餅總是必帶的食品。讓我最刻骨銘心的是,父親在病重期間,一聽說我又給他帶去了煎餅,那了無生機的眼中就有了光澤,竟是那樣深情、專注的看著、想著,嘴咧著,臉上有了笑容,好像是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曾做過的事情。

一晃四十年過去了,老爺爺、奶奶、父親全都作古。 我吹牛的那個願望卻時不時的跳出來攪撓我的心,那些故事越來越清晰地在腦海中出現。一種責任讓我夜不成眠, 食不甘味。祖輩所做的事刻骨銘心地印在我的腦海裏。也是這種責任感讓我坐在電腦前,開始了我的文字敘述。我深知,盡管我是抹著眼淚完成的,可我所敘述的僅是皮毛,與當年戰為厲險中的祖輩所做遠遠不能概括於萬一。但我還是懷著對祖輩負疚的心情將它奉獻給讀者,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家”

和我家南山坡上的龍爪鬆樹和那個“地下交通員”。這也是我對祖輩的一種緬懷吧。

2005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