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麵的話(1 / 1)

寫在前麵的話

是這盞茶喝了我

我雖在江南茶鄉長大,少時參與茶事亦不算少,但真正形成飲茶習慣,還是工作以後的事情。至於以茶為業,視為安身立命之要務,更是在將職業與茶業合二為一的上世紀九十年代初。

開始將茶作為筆下對象,也是不經意的,猶如您實際上已經遭遇了您的真命天子,但您自己並不特別清楚。我在陸陸續續寫了一部分茶的隨筆、散文、論文和小說之後,也曾心有旁騖,但這盞茶恰如魔湯一般迷魂,繞我身心難去。到末了我終於明白,不是我喝了這盞茶,原來是這盞茶將我喝了。

茶,您越喝,您就越愛喝;猶如茶事,您越琢磨,您就越愛琢磨。那個博大精深的綠世界,人性的一切都在此中被得以觀照,讓我想起法布爾與他的昆蟲世界。

作為華夏風物,人類飲品,世間萬物中一種物質的存在,有關茶的知識性的解讀自然是我多年來必須從事的工作,但如何判斷茶在人類世界中的根本坐標,這更是我多年來一直困惑的問題。

有兩位茶人引發我深入探討這一有關生命終極意義的命題,一位是八世紀中國唐代茶聖陸羽,一位是十六世紀日本幕府時代的茶頭千利休。他們各自遵循著自己內心對茶的理解,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實踐完成了各自的命運。

我越來越執著地傾向於這樣一種立場:茶,並非救世的靈丹妙藥,更非狂歡的瓊漿玉露;茶是這個紛擾迷茫的世界上,一盞企圖慰藉人們心靈的淨水。想到喝茶之人,我眼前往往會出現這樣一個場景:傍晚的歸途,孤獨的旅程,抑或繁鬧的十字街頭,身心疲憊的行者,彷徨焦慮之中,眼前出現一座小小的茶寮。靠窗坐下,茶博士送上一盞洗塵之茶。您一邊就著幹糧慢慢地品飲,一邊看著窗外那萬丈紅塵的此起彼落,大千世界在您眼前緩緩地爬過……

我的這些有關茶的文字,正是這樣就著幹糧喝著暖茶,緩緩地從被慰藉後的心靈裏生長出來的。

或者我也可以說,茶把我喝了,然後嗬了一口氣,撒落了這一地的茶字。您翻閱也罷,不翻閱也罷,我都那麼樣地滲透在茶裏麵了。

王旭烽 2014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