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著她,眼中有淡淡的嘲弄。
慕安卻歎了口氣,似是極為無奈的樣子。
“罷了罷了……我帶你回去吧。”
……
一月前,大軒丞相容成風彥因通敵叛國的罪名而至滿門抄斬的事情,慕安也是有所耳聞的。
早幾年各處遊曆的時候,慕安曾去過大軒都城泰平,時值泰平春宴,滿城歡喜,帝王貴胄亦與民同樂,而觥籌交錯間酒過三巡,相熟的人言談中也就少了諸多禁忌。
在泰平最負盛名的酒樓裏,慕安就曾聽鄰座的客人說起過,丞相容成家的獨子,音容兼美龍章鳳姿,尤其是眉間天生一顆丹砂印記不點而紅,當真是舉世難得。
如此盛譽,坐在旁邊聽了小半個時辰的慕安想不記住都難。因此,當看到少年眉間一點朱砂在昆侖白水下顯出印記,慕安立時便將他與那位光風霽月的容成家小世子聯係起來。
而少年既然沒有出言否認,便是默認了。興許,還以為慕安是要將他綁了投官,好換取賞金吧。
而慕安帶他回爻辭穀的做法,也著實算不上和善。
少年被慕安一針製住穴位,無法行走,慕安便喚來一名侍從,將少年扛了回去,一路上頭重腳輕,顛得他五髒六腑都快要移位。
由著毫不熟悉的路線來到爻辭穀,少年也猜得到,自己的性命暫且是保住了。隻是素未謀麵的一個陌生人,無論對他施以援手的動機如何,總歸是叫人防備的。
慕安在爻辭穀這些年也勉強算得上是養尊處優,因而生出了幾分潔癖。在外跋涉時雖不曾挑剔什麼,這會兒回到夙玉閣,慕安便覺著少年這一身髒兮兮的當真是分外礙眼,便衝他笑道:“去洗洗唄?”
少年的穴位尚未解開,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閉目養神了。
慕安又重複了一句:“去洗洗唄?”
少年置若罔聞。
慕安也不惱,轉頭對侍從笑道:“就在院子裏給他扒光了,然後扔池子裏去,不洗幹淨不許撈上來。”
少年豁然睜眼。不等他有所反應,侍從已聽命撕裂了他的衣服。
“你……你做什麼?!”
少年惱羞成怒,奈何無法反抗,隻好憤然瞪向慕安。慕安卻隨手端了一碟糖糕在手上,信手撚起一個放嘴裏細嚼慢咽,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年被侍從扒下身上衣物卻無法反抗,終於因羞憤而逐漸升溫由白變紅的年輕軀體,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一路風塵仆仆,自然是要為你沐浴更衣。”
“你!你……無恥!!”
“是是是,我一個鄉下野丫頭,比不上您通曉四書五經禮義廉恥。”慕安一邊不知所謂地應話,一邊吩咐著,“扔進澤春園的池子裏去,不洗幹淨不許撈上來。”
“你……你們怎麼能這樣……放開我……”
氣急敗壞的聲線漸漸遠去,直到屋外澤春園的方向傳來“噗通”一個響,水聲大作,夾雜著少年的些許咳嗽,慕安才覺得,總算是安靜了。
“明知自己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犬,還敢有這麼大脾氣。”慕安搖了搖頭,低低地笑了,喃喃自語,“本姑娘今天就賣你個乖,讓你知道什麼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侍從才將換洗一新的少年領到慕安麵前來。
慕安頓時眼前一亮——
褪去那身破舊衣裳,少年隻著了一件素白裏衣,這裏衣是從司空玉的衣櫃裏找來的,穿在他身上還有些寬大;因是剛從水裏撈上來的緣故,頭發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卻將整張臉的輪廓顯露出來,如白玉雕琢,名家勾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