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淋淋地醒來,吳平凡知道自己又做噩夢了。
雖然已經判處死刑,他對死卻沒有過多的恐懼,倒是逮捕前的那場毆打一直陰魂不散,頻頻出現在他下意識的謎宮裏。
那人從陰影裏突然跳出來,二話不說,一雙拳腳便往他的軟弱處招呼……
“你安心去吧,我會讓你的同伴過來陪你。”他在夢裏聽到那人說。這是真的嗎?又會有同伴被殺,又會有人像他一樣被誣陷,被冤枉地送上審判台嗎?他會是誰呢,我能夠提醒他嗎?
獄中歲月長。當吳平凡回顧他的過去時,沒有童年的歡笑,沒有少年的無邪,沒有家居的樂趣。吸毒成癮後的痛苦和不幸像一塊吸足了水的海綿一樣在腦海裏不斷膨脹,不斷擠壓,使他的腦海容不下任何別的事件。
毒品是個惡魔,是一頭被文明社會所唾棄的野獸。他曾經與這個犲狼共舞。人的一生有這一次已經足夠。
抬起頭。
窗外的獄警正關切地看著他。“又做噩夢了?”
“又會有人像我一樣被誣陷了。”吳平凡迷迷糊糊地說,“誰能提醒他們小心點嗎?”
“噓,安靜點。”獄警說,“其他人都在睡覺呢。”
6
耳朵裏嗡的一聲巨響,千百種聲音忽地奔湧而來。
有雷聲、雨聲,有夜間的嬉鬧追逐、不明所以的逃亡,有切切私語的聊天,有孤獨無助的呐喊,還有鋼琴、提琴、二胡……各種樂器的混合。
每天早晨,它們都以壓倒一切的姿態驚擾他的夢境,令他針紮般地騰坐起身。
這是鄭航從網上搜羅來的鬧鈴。第一次聽到,他便心神為之一振:就是它了。他就需要每天早晨都接受這種挑戰。
他很累,睡眠不足,加上午夜和那個禁毒協會女孩的奇怪追逐,讓他有點暈頭轉向。他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方娟第一眼看到他便這麼說。也許應該聽取姨媽的建議。
他會考慮的,但不是現在,是考核之後。競職不成功不要緊,他把它當作一場曆練。
鄭航的目光落到床邊的鍾上,“清晨五點四十分”。
“哇哇哇!”他大叫道。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滿屋子亂竄。應該……幹什麼呢……沒錯,找衣服,昨晚的衣服都扔進洗衣機了。回過神,他推開衣櫃門。
衣服幾乎都是姨媽收拾的,分門別類,疊得整整齊齊。但他就是找不到自己需要的那件,他太不熟悉衣櫃了,每天都隻管伸手穿。他跟姨媽說過,讓她不要再管他了,姨媽就是不放心,總是每天都要到他家裏看看。考核訓練開始後,她還要住進來,說要搞營養飲食。鄭航慌忙拒絕,表示維持原狀就好。
“看來是需要一個女主人,而不是姨媽。”姚琴跟在鄭航後麵,揚起一邊眉毛問道,“是不是找到女朋友了,怕姨媽當燈泡。”
“沒有的事,有姨媽在身邊過得挺好。”
想著跟姨媽的對話,方娟的形象忽兒閃入腦際,忽兒又不見。他找到內褲及運動服,慌忙套上。穿著穿著,又想起今天該去考核訓練處簽到,於是脫掉運動服,換上春秋訓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