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王大海在大街上大搖大擺地現身的事情,就問道:“你們有沒有在街上布控?”
“你以為他們會在街上現身?他們現在不說是驚弓之鳥,也是咬過鉤的魚,不會再吃鉤了!再好吃的誘餌,他們也不會咬了……”
周隊長的話讓我想起海螺大酒店的總統套餐來,猛然想起那個海堤,就急忙問道:“你們那裏是不是有個隊長叫海堤的?大海的海,堤壩的堤。”
“海堤?我怎麼沒聽說過?我們那裏沒有這個人啊!”周隊長思索著,“不過,我們那裏經常去人,臨時當個小頭頭什麼的,說是掛職鍛煉,其實是掛羊頭賣狗肉,鍍完一身金就跑了。——你說的這個海堤是在哪裏見的?”
連周隊長都沒聽說過,我都呆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說道:“我就是在……我是那天去海螺大酒店見的海堤!你們沒見到?”
“沒有啊,他長什麼樣?”
“這個海堤比我大個七八歲的樣子,國字臉,平頭,臉上有道疤,就在顴骨上,他當時給我看他的證件了,不過我沒看見他的名字,他捂住了!——他還認識蘇公館裏的老哥倆呢,你再想想!”
“還認識他們倆?你說的難道是……不對,他臉上沒有疤痕啊!”
“你說的是羅恩則?”
“對!這個羅恩則就是我的師弟呀,我們一塊兒跟景師傅學功夫的,我怎麼會不認識!我還邀請他去給我的手下培訓過呢!不過他和我們不是一個係統裏的,怎麼會是我們那裏的隊長呢?再說了,你說他比你大七八歲,其實他都快四十了……”
“啊?快四十了?我聽說他在蘇公館裏可才排到老三呢!”
周隊長笑道:“要不我說你得當心那個蘇援呢!你呀,可得悠著點兒,別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美麗的花都是有刺的,色彩斑斕的蛇都是有劇毒的!”
提到蘇援,我的心又沉下來,周隊長見我不說話,引開話題道:“噢!那些出租車司機要搶你去領賞的事情,我們已經幫你調查清楚了……”
“他們為什麼要搶我領賞,領什麼賞?”
“我不正在說嘛,你急什麼?——他們是聽了那個送你去海螺大酒店的司機說的,轉了你一個電話,給了五千塊錢。中國的小市民就是這個脾氣,喜歡以訛傳訛,三人成虎,加上確實有人想抓你,這兩件事結合起來,他們就相信有人要懸賞抓你,賞金也越傳越高!”
“誰想抓我?”
“就是那個王大海!要不然我說你得提防他呢!”
“王大海?這裏怎麼會有他的事情?”
“你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在這個城市裏呆悶了,連王大海都不知道。其實他在黑道上名頭可響了,你在精神病院的時候,他就防出風來要抓你,現在那些司機老兄又確實得了賞,不聯係起來才怪呢!”
“那個司機還真的得了錢了?誰給他的錢?”
“錢是確實拿到了,賬號是臨時開的,總共就五千塊,取完了就銷號了!至於誰給的,這個我們暫時還沒查清楚——一出手就是五千,這人也真夠大方的!”
“要蘇二叔拿機器換人的那家夥,查得怎麼樣了?是許以純嗎?”
“不是他!他要那機器幹什麼?他一個花花公子,還會想著去搞科研?唉,現在,一個是你的軟件,一個是蘇二叔的機器,加上李書記的槍,三件事情攪在一塊兒,把我們搞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啊……”
“這三個事情,都連著我和王大海,看來我們倆真是冤家路窄!——對了,王大海的功夫怎麼練出來的?有什麼方法克製住他?”
“用什麼‘克製’他?嗬嗬!這又不是冷兵器時代,手槍一掏,子彈無眼,還需要什麼‘克製’不‘克製’,武俠小說啊?不過要說起他練出來的功夫,倒真是值得一提:他練的是鐵砂掌,童子功的根基,一出手可以把一頭牛打倒,真和他徒手過招了,就算是我們那裏三五個練過功夫的刑警一起上,恐怕都沒法抓住他!三十多歲了,還沒娶媳婦,也確實是不容易,不可小覷……”
“要是雙方都沒有武器,難道就抓不住他了?”
“也不是這樣的,一物降一物,他有鐵砂掌,有人不怕他的掌不就完了!”
“什麼功夫連鐵砂掌都不怕?防彈衣?”我問了一句,忽然想起二叔說老五好像練個什麼厲害功夫,可以抵擋王大海,“噢!你是說金鍾罩鐵布衫的功夫?怎麼,還真有這個刀槍不入的功夫?”
“嗬嗬!人的身體都是一樣的物質組成,不是金屬,也不可能變成防彈衣,哪裏真有什麼刀槍不入的功夫!這個金鍾罩鐵布衫其實是指提高身體在搏擊時的靈巧性,算是個對抗機能,可以在短時間裏化解巨大衝擊。平常人可能需要苦練才能加快反應能力,如果練金鍾罩鐵布衫這個氣功,臨戰時身體可以自然而然地隨機應變,通過氣功來卸掉力道,這比通過思考後再做反應快多了。一般人不知道這裏麵其實就是以快製強的奧秘,見了那麼不怕打的人,還以為真的是什麼刀槍不入……”
“要抓住王大海,光不怕打恐怕不夠吧?這不過是自保的手段哪!”
“要不我說一物降一物呢,他施展鐵砂掌,就必然要暴露一個軟肋出來,可以抓住這個弱點來攻擊他,所以要抓住他也不是那麼難的,不過是得看什麼人去抓了!”
“是什麼軟肋?這麼厲害的功夫還有軟肋?”
“當然有了!鐵砂掌也是氣功,氣功氣功嘛,練的都是一股氣。從氣功學上講,人本身的氣流是有限的,練功的氣從哪兒來?是從外麵來的,從大自然來的,這就得有個入口。這個地方時常開閉,不可能練上功夫,這就是軟肋,也就是武俠小說裏說的罩門……”
“王大海的罩門在哪兒呀?你的罩門又在哪兒?”
“嗬嗬!你這就是在套我的話了!這個問題涉及到我的師門技藝,不是同門,我不能告訴你,除非你讓樓上我的師傅開口了……”
“嗬嗬!我哪裏想套你的話,我不過是好奇!——哎呀,你看我,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你還有這麼多要緊的事情,我們就明天見麵再說吧!”
“也好!”周隊長抬腕看了看表,“我來的時間可也不短了,該回去了!你要注意安全,這兩天就別往外麵跑了!你真是膽大,今天跟你見麵的人如果不是我景師傅,而是那些人下的套,你說你不就完了嗎!記著兩句話:別耍小聰明,小心無大過!——你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你的嗎?”
周隊長提到老景,我猛然想到,我的電話也是被周隊長他們監控著的,連老景在電話裏口無遮攔,說出我有槍的事情,那麼周隊長也一定就知道了!
我的天哪,周隊長剛才提到了槍,最後還問我需要什麼“幫助”,明明就是在給我一個暗示,要我主動把槍交過去。他剛才說了半天李書記放出來的狠話,還巴巴地拿了手銬來,就是鑒於他副大隊長的身份,不好意思直接向我要,他是在迂回包抄,好讓我清楚他的處境!怪不得他還要加上兩句話,其實就是在提示我:你這家夥,還在我麵前耍“小聰明”呢,現在我的情況你都了解了,你看著辦吧!
唉!我真是笨哪,怎麼就沒早想到這一點呢?
他一定覺得我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其實他又何嚐不是!
不過,就算早就想到了,這槍怎麼說也是王大海送給我的,是這個響馬頭子的一點心意,難道周隊長旁敲側擊的幾句話,我就這麼一扭臉把這個人情給賣了?
不,要交也不能今天就交!哪怕明天交上去呢,反正明天周隊長還過來的。這樣就算王大海聽說了這個事情,應該不會怪罪我到那裏去!他王大海自己不也是知道有“非法持槍”這個罪名的嘛!
“你還有什麼事情……”
“謝謝你,周隊長,我沒什麼事情了!”
“真的沒什麼事情了?”
“真的沒有了!我要是想起來什麼了,明天見麵,咱們再說吧!”
“好好好!”周隊長心領神會,笑著伸出手來,“明天再說,明天再說!再見!”
周隊長去和老景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送他出門,想起槍的事情,不由得覺得好笑——我們倆都覺得好笑,握完手還向對方指指點點,周隊長還專門提示我:“別忘了,你說的是明天哦!”
我也是心照不宣:“我說過了,就是在明天!你就放心吧!”
聽我已經說到這了,周隊長這才滿意地點著頭,掏出那個打火機來說道:“知道你抽煙,這個打火機送給你吧!”說著,就把那個鍍鉻的光閃閃的打火機遞給我,然後才敬了個禮,一轉身走了。
又是個打火機!我掏出小九送我的打火機來,比較著:它們一個是金色的,電子打火,一個是鐵銀色的,火石轉輪打火,一個新穎,一個古樸。真是不錯!我微笑著把打火機分裝兩個口袋裏:放在兩個口袋裏,以後要是某人強戒我的煙,搜我的打火機,頂多找到一個就收手了,不會把兩個都搜去!
是誰說過,細節決定成敗!把這個“細節”不動聲色地就完成了,我有些得意。
不過,上台階的時候,我卻忽然笑不出來了,不僅笑不出來,頭都大了:周隊長都知道我有槍了,比他的設備更先進的老羅不就也知道了!
老羅知道我有槍,為什麼到現在還什麼都不跟我說呢?難道他真的是想……
天哪!
“你在門口發什麼呆?在想誰呢?”
這個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定神一看,卻是蘇援。
蘇援的臉上紅撲撲的,像是在為什麼害羞,愈發顯得嬌豔動人。
“說你呢,怎麼理都不理?——我媽媽要找你去說話呢!”蘇援說著就拉住我。
什麼?許阿姨還真是要跟我說什麼,不過,我記得去找周隊長前,她對我說的是要澆我“一盆涼水”,那會是什麼?
周隊長說美麗的花都是有刺的,色彩斑斕的蛇都是有劇毒的!
那麼,蘇援到底是不是美女蛇?
周隊長、老羅、蘇援,我該相信哪一個?
唉,像青紅那樣簡單樸實、純真無邪,不也是美得讓人神往、美得讓人如癡如醉嗎?人長大了,為什麼就變得複雜了呢?
我機械地跟著蘇援進了屋,心中又是驚疑,又是悲哀——竹聲,我現在掉進愛情、事業等等的人生困局之中,我被夾在許許多多的齒輪裏,前路未卜,你為什麼卻不給我絲毫的指示呢……
樓梯上,蘇援拉著我停下來:“我媽媽要跟你說個重要的事情,你可要打起精神,好好跟她說啊!”
這時,樓上的人紛紛從許阿姨的房間走出來:老景、許大姨、阿抗、夢飛、打牌的人……他們像影子一樣從我身邊經過,沒有對我說什麼。但我看他們的微笑,分明都是飽含深意……
許阿姨到底要兜頭給我一盆什麼樣的涼水呢?
蘇推開門,我走了進去,門又被蘇援關上了,從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