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頃刻天淵(2 / 3)

我站起來,對二叔說道:“二叔,我……我來得晚了!”

“哎!說什麼晚了,人不是都還在這裏嗎?--你就不來,我也知道你惦記著這裏的!你的身體還好吧?住在哪兒呢?還是精神病院?”

“不是!”我說著,心裏很不是滋味,要在這裏說出我住在老羅家,無疑是不近情理得近於極殘酷的事情。

“哦!”二叔點點頭,沒有追問我,卻問遠槐道:“你的作業完成了?”

遠槐點點頭道:“昨晚就完成了!”

二叔給我拉了把椅子,他自己坐在床邊,好像發現了屋裏的氣氛不一樣,明白了點什麼,就對遠槐說:“你去看看你二姐回來沒有,要是沒回來,你多買點菜,叫她今天中午回來吃飯!--別對她說小田來了!她要是知道了,就不好好幹活了!唉,本來就是瞎忙活……”

“知道了!”遠槐答應著,把三叔交給二叔,衝我點點頭就離開了。

二叔在三叔身下放了個被褥,說道:“咳!電話又被停了!也沒跟你聯係,小田,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我回答道,心裏七上八下的:我這都一周多時間沒和這裏聯係了,二叔他們知道我的電話,卻沒和我聯係,是不是知道我在老羅那裏住的?青紅是知道我在老羅那裏的,難道她會不告訴二叔他們?但是,看樣子二叔他們並不知道我就住在老羅家。

嗨!什麼叫“不告訴”?什麼叫“看樣子”,他們分明都知道,不願意說破使我難堪罷了!

“我知道你搞著那個軟件,忙!我的機器的事,等你忙完了再說,你要是有別的事情,也可以……”

“老二!”三叔忽然開口了,“先……緊著……我吧!你看我……”

二叔道:“你別老想著人人都跟著你搞中醫,還是讓人家上醫院吧!你連自己都……”

我聽得一頭霧水,三叔到底是要對我說什麼呢?該不是和二叔一樣要我幫他什麼?

三叔憤然道:“你就……顧著……自己了!你一輩子……就顧著……自己了!我順著你……一輩子了,都這時候了,你還……”說著,眼淚就流出來。

二叔給他的老兄弟揩了眼淚,點頭道:“唉!算了,我也不跟你爭了!就先緊著你的事情吧!--我們也不在這裏讓你難過了,出去說話吧!”說完就到門外叫來了小五替他。我想著該去客廳的,二叔卻領著我下樓,把我帶到蘇援的房間裏去了,大概是不想被人打擾。

進了屋,坐在沙發上,我問道:“二叔,三叔要說的是什麼事情?”

“唉!”二叔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為了他的藥!--我搞了一輩子機器,他搞了一輩子藥,到這個要奔小木盒子裏鑽的時候了,都想有個流傳!尤其是他的藥,那是他的命根子,說都說不得,平時給人用的時候也摳摳巴巴的--不過對你可是例外!我聽他說,要把整葫蘆的藥都給你!唉,還是看著你知道事兒!”

“我可不懂三叔的藥啊!他的藥,我怎麼……”

“我回來那天他就對我說了,他是想把他所有的方子交給你,要你保管著,看看以後能不能通過藥品檢測。不行的話,就算是傳給你了!”

二叔的事情我還沒幫上忙呢,這又攬過來個事,我如何擔負得起?我急忙說道:“這可不行!這裏這麼多的人,跟了你們那麼久,怎麼可能輪到我來保管藥方呢?”

“你這麼問,才說明交給你是對的!他們那些年輕人,除了小六還算明白點,其餘的都是糊塗糨子,沒幾個學得進去的!就是瞎鬧著玩兒!唉,也是我們倆太保守了,光想著自己把事情弄成,早先沒顧得上給他們打好底子!現在,怕來不及了……”

“二叔這話說得過了……”

“一點都不過!你看看你三叔,想著動也動不了,眼看連話也要說不成了,那些方子可都在他心裏窩著呢、堵著呢……”

“三叔就沒寫個單子什麼的?”

“以前是寫過,可是後來……後來出了個事,他就不敢再把方子留在紙上了!”

我的心猛地收緊了:出了個事,出了什麼事?是不是落在蘇援身上了?我想問,可又不敢問。

幸好二叔很爽快,對我解釋道:“唉!我就把這家裏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吧!我們家本來收養著好幾個孩子,有成器的,有不成器的,也有像小五恩則那樣吃成個空心蘿卜、成器不成器兩說的!我說的那個事情就是那個不成器的家夥幹的……”

“您說的是王大海?”

“對,就是他!可惜……幸好他被抓了!他是個孤兒,本來也是個好孩子,但是被我以前的那個愛人過分溺愛了,什麼都依著他、順著他,連對我自己的孩子、連對元宵都沒那樣過!--你說哪有這樣教養孩子的,這不是在害他嘛!我說了很多次,她都不聽。這也怪我,沒保住我們倆的第一個孩子,她就……”

“唉!說起這個王大海啊,我是又恨又……他是個乖巧人,知道怎麼討人喜歡,那時他叫我們倆都叫爸爸媽媽,他被他媽那麼著縱容,脾氣變得很壞!我看他性格很脆弱,就發恨把他送去學武術了。他第一個老師死得早,他又跟著那個老師的師弟,學了一身好功夫。我本來想讓他有一技傍身--這一點心願算是達到了--卻不想也成了為虎作倀,本來想磨礪他的性格,誰知道他練了功夫,性格愈發乖戾!後來卻……後來卻成了個流氓惡棍了!這真是子不教,父之過呀!”

“這王大海學壞了,那個許以純有大功勞!這家夥家裏有錢有勢--爺孫三代人都在市政府裏有差事,他又是個獨苗,也是個嬌生慣養的主!他爸爸往死裏打過他幾次,卻收效甚微!那些年,許以純慫恿王大海偷了老二的藥,幹了不少壞事!我早對我們家老二說過,那藥不能那麼配,他也不聽,還寫著方子到處傳授。結果這功德沒幹成幾件,卻被那哥倆偷了去,替他往邪道上發揚光大了!許以純那時開著個酒吧,他把那麻散子摻到酒裏,喝了後和現在的那些毒品竟然效果一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搗鼓的!本來這酒吧是他和王大海一塊兒幹的,因為王大海不同意搞出毒品來,就自己另開了一家。二子那年回家來,不知道王大海和許以純分開了,去許以純那裏看王大海,大海不在那裏,她怎麼看得著?許以純卻不跟她說,隻說大海一會兒就回來了,讓她等著,還給她灌酒,就是帶著那些藥的酒。幸虧王大海得到消息跑了去,才算沒出大事。就這,二子回家來,還是被那藥酒弄得上吐下瀉,病了幾個月才好!她本來是學了身好功夫,這麼一來,身體就虧大了,你三叔都說了,恐怕她以後就……唉!那一次,本來大海和那許以純已經鬧翻了,許以純也被他老子抓進去關了幾個月,後來許以純出來了,不知怎麼搞的,王大海竟然又和他勾搭上了!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是人走人路,是鬼滿天飛!”

我聽著心中害怕:難不成蘇援沒了生養能力?不過我沒敢問,二叔接著說道:“以前,我和你三叔忙不過來,接著送了幾個收養的孩子去學武術,包括二子--她說是她自己跑的--嗬嗬,她自己跑了,就那麼巧碰見了高人?唉,小孩子哪懂父母的心呢!我們老哥倆見到王大海的這種情況,想著這些孩子沒個家教總是不行,有了好身體、好功夫不見得就會幹好事,就把他們都接回來了--有個孩子不願意回來,還跟我們賭氣了,說是學不成就永遠不回家!不過,也多虧了這個孩子,算是給我們這個蘇公館掙回了點麵子!”

“您說的是不是三哥?”

“對對對,就是他!說起來,他比二子還大個兩三歲呢!二子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楞是讓他喊姐!包括青紅,也比那個小五還小,跟小六遠槐是一年的--反正隻要是男孩,都被二子硬排到她們下麵去了!嘿,有這麼個孩子在家裏,真叫個亂哪,想起來都氣不打一處來!”

“隻要他們自己叫著親切不就行了唄,水滸傳裏的一百單八將,不還是有叔侄倆排成結義兄弟的嘛!”

“是嗎?嗬嗬,我倒沒注意過!我和你三叔想,這大概她這也是因為早年那件事刺激了腦子才古怪起來的,多少也由著她,可她卻越來越讓我看著煩惱,這也大了管不了了,想給她說個人家,又怕耽誤了人家……我們家的孩子,你都見過了,就是這個老三你沒見過!說是沒見過,其實也算是見過,你也不用見他……”

我被他說得迷糊了--“說是沒見過,其實也算是見過”,這話是怎麼說的?

我正要問,忽然聽見外麵一陣喧嘩,像是一盆水倒進了火爐裏,就聽見外麵眾人齊聲道:“二姐好!”--卻是蘇援回來了。

隻聽見蘇援惡聲道:“我叫你們回來探望三叔的,誰知道一去不回頭--你們是不是又躲在家裏抽煙了?”想來是對裕祥他們說的。

裕祥他們幾個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們沒有抽煙!”

“一嘴煙味兒,還敢說沒有抽煙?我……我回頭跟你們算賬!”然後就聽見樓梯上噔噔噔的響。

“是在二樓呢!”

“為什麼不早說?賤骨頭!”

話音剛落,門就“砰”地一聲開了,蘇援連跑帶跳地進來。本來是滿麵春風眼波蕩漾,看著我和二叔在她屋裏,蘇援不由得一楞,停了片刻才說道:“你……你……你們……你們在說什麼呢?怎麼跑到我屋裏來了?”

二叔皺著眉頭道:“你怎麼還是這麼咋咋呼呼、又蹦又跳的?女孩子家的,禮貌都不懂,連個田哥都不知道叫……”

“我是舞蹈老師,不跳怎麼行?”蘇援探著頭,幾乎頂著二叔的臉說道,“要我叫他田哥,哼!他有我大嗎?--比我大,也得叫我二姐!”可能是因為我在這裏,本來和二叔不睦的蘇援竟然撒起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