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嗨!”我苦著臉,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嗨!別來無恙啊!”王大海取下煙,夾在指縫中,向我打過招呼,就指著已經開始自發上演武打場麵的情緒高漲的群眾演員,揶揄我道,“這些,都是你的粉絲?讓這麼多人為你頭破血流、拚死拚活,你的魅力不小嘛!可為什麼都是出租車司機呢?你不喜歡女孩,該不是和他們有一腿吧?”
“你……你胡說……你想幹什麼?”
“我?我能幹什麼?”王大海若無其事地拍著我身上的灰土,還幫我抻直衣領,“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點誤會!”
“你不要……來這套,我……我的人就在這裏,就是,就是……那個……那個誰!我……叫了啊!”我看著一臉微笑的王大海,虛張聲勢地用大拇指指著後麵的人,心虛氣短地說道,“你還不逃跑?我……我真的叫了啊?”
“你叫啊!”王大海抱著胳膊對我說,“你倒是叫啊!我還真想看看你說的那個誰能不能從那堆人裏擠出來!--對了,你的‘那個誰’,是誰啊?”
我心中飛速地想著該叫什麼人的名字:海堤?王大海的敵人?不行,他是個高級刑警,而且是秘密的,連刑警隊的張大隊長都不知道他的來曆,恐怕沒幾個人認識他;那麼,羅恩奎?據青紅說,羅恩奎倒是這個王大海怕的人,可老羅明明說他去了心瀾老家,要說出他的名字,我心裏自己都沒底!
那還有誰呢?
對了,周隊長,他們剛抓了王大海,王大海一定對他深有忌憚。而且,我似乎聽誰說過,周隊長是這個家夥的敵手!
“我的人……就是刑警隊的周隊長!”
“喔喲,我好怕呀!我怕得順鼻子吹大泡啊!”王大海說著,裝出縮成一團的樣子,裝完了,彈了彈煙灰,指著我說道:“你小子別拉虎皮當大旗,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周隊長和那些人搶成一團,那就該是和我一夥的了!你說呢?”
我忽然想起來,似乎誰說過,是海堤抓住了王大海,就急忙撈著這個救命稻草:“還有海堤,我認識海堤,他帶我來這裏的……”
“海堤?還海龜呢!我的手下敗將!--還有誰?把你在這個城市裏認識的都說出來,看看我會怕哪個!”
“什麼你的手下敗將,不是他抓的你?”
“想抓我?他還嫩了點!”
“還有老馮,你的老師!你不怕他?”
“哈哈哈哈哈!”王大海仰天大笑道,“我的老師?我的老師就是在這裏,也不會幫你!”
他說著湊近了我,悄悄地說道:“他隻會把你關起來,看你吸毒,找個小姑娘和你--嘻嘻……”
“住嘴!你這個流氓!我……我跟你說,我帶著……槍呢!”
“什麼?槍?你帶著槍?哈哈哈哈哈!”他又笑開了,笑完了,再次靠近我,還揭開上衣下擺,露出別在腰裏的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壓低了聲音道:“你說的是這個東西吧?你有,我也有!現在我的給你看了,你的倒是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啊!--怎麼,你不敢拿出來?你的槍不會是玩具槍吧?噢,你連玩具的都沒有啊?你拿不出來啊?唉,那些人可也真是的,讓你一個人上街了,連個玩具槍都不給你帶著!不說防身,就是嚇唬嚇唬人也行啊……”
怎麼說有槍他就真有槍了呢?為什麼要說你有槍呢?田弘啊田弘,你這張烏鴉嘴啊,遲早要把你害死!
正想到這,一隻手從我身後伸過來,抓住了我的脖子,我扭頭一看,卻是那個老朱,他擠出來了!此刻,他橫肉叢生的臉上已是滿臉血汙,顯得分外猙獰,儼然已經成了讓人震怖的“象魔”了!
“這會兒我看你小子往哪兒跑!”他說著就開始把我往他懷裏拖,他的勁很大,抓得我脖子生疼。
怪不得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紅軍“遠征難”呢,這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滋味是不好受。
可毛主席他老人家跑得多快,並沒被人攆上過呀!更沒被人薅著脖子!
更何況,我也不是紅軍哪,連紅小鬼都不是!
“嘿!嘿!嘿!說你哪!別那麼沒禮貌,沒看見我正和這個老弟說話嗎?”王大海厭煩地指著老朱說道,“你看你一身的血,也不怕給人沾上了晦氣!還不趕緊回家讓你老媽給你洗洗!”
“你說什麼?晦氣?我他媽今天撞大運,你說我晦氣?”
“我就說你晦氣了,一身他媽的的晦氣,怎麼了?”
“他媽的……”老朱口中罵道,一把把我拉到身後--卻還是沒鬆手--一拳就照王大海臉上砸去。
看到老朱動手了,王大海動都沒動,直到那缽盂大的拳頭快到鼻尖了,忽然伸手一抓,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弄的,那老朱頓時身子一軟就跪在地上,鬆了我,扶著自己被抓住的那條胳膊,“哎呀哎呀”地大叫起來,活像是中了降龍十八掌一樣。
這時有幾個人看到了這邊的情形,圍了過來,而且有人發現了我,蠢蠢欲動,甚至有兩個人還對我拉拉扯扯起來,不過都被我掙脫了。
王大海握著老朱的拳頭,輕輕地一推,老朱就仰天倒在地上,等爬起來,摟著胳膊沒命似一溜煙地就跑了,跑了老遠,才驚恐地帶著哭腔叫起來:“哎呀!斷啦!斷啦!--我的胳膊斷了!”
王大海絲毫沒有為這個勝利感到驕傲,口中罵道:“他媽的!跟我鬥?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有沒有不服氣的,再來?”
“老朱那麼大的塊,都像個大皮球似的滾蛋了,誰敢再來呀!”人群裏低聲議論著。
王大海踱著步,得意地笑道:“知道就好!老子今天就霸著這條街了--誰直著來我讓誰橫著走!你,你,你!來試試?”他轉著圈,一個個地指著四周圍觀的人,他指到哪,那裏的人就下意識地向後退。
“這人這麼橫?”有兩個不服氣的低聲說道,“會點功夫有什麼了不起!我他媽也練過!”
周圍的人靜了一會,忽然有人說道:“你小子別太張狂了!你不就一個人嗎?”
“對啊!他就一個人,能把我們都放倒了?”圈子外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說著煽動的話。
幾個膽大的家夥眼色陰沉地看著王大海交頭接耳,忽然齊齊地發一聲喊:“一起上啊!”七八個人就一哄而上、張牙舞爪地向王大海撲過來。
王大海看都沒看他們,等那些人的手腳近了身,這才不耐煩地伸出手,東一劃拉,西一撥弄,那幾個人看似生猛,一經王大海的“點撥”,竟都醉漢般地東倒西歪被他放倒了!王大海放倒了那些人,這才取下嘴角的煙卷來,吐了口煙霧--那煙卷居然還沒丟!
這變戲法似的身手,把周圍的人都看呆了。
好一會,旁邊幾個沒動手的人才低聲說:“這人會功夫!”一邊說著,一邊心有不甘地慢慢地後退著。他們幾個人是退開了,卻有更多的人圍過來,王大海皺了皺眉,喝道:“還不給老子滾蛋?都他媽的在這等著吃槍子是怎麼著?”
王大海憤憤地說完,看到人們都懷疑地盯著他,忽然狠狠地丟下煙卷,從腰裏掏出那支手槍來,拉開槍栓就朝天放了一槍。
“砰”的一聲響過,就看那些圍觀的人頓時爭先恐後、沒命地一哄而散,隻恨爺娘少生了兩條腿。他們紛紛跑向自己的出租車,一邊跑,還一邊大呼小叫:
“開槍啦!”
“殺人啦!”
“帶槍的把人搶跑啦!”
“大家快逃命啊!”
這王大海開了槍,看到人們被他嚇成這樣,很是滿意,惡作劇地又開起槍來,一邊開槍還一邊大笑。
“砰!砰!砰!”
“哈哈哈!”
看到王大海真的開槍了,而且還在繼續開槍,街上的那些人都抱頭鼠竄想跑掉。無奈擠過來搶錢的車實在是太多了,這一條街被堵得嚴嚴實實,人們跑不開,就你推我搡,你罵我打。街上再一次人仰馬翻,哭爹喊娘,再次打成一片、亂成了一鍋粥。
王大海打光了子彈,掏出個彈夾換上,對蹲在地上捂著耳朵的我說道:“好了!田老弟,煙花放完了,咱們回酒店去吧!”說著就伸手來拉我。
我的腿軟得不成體統,褲子也不知道濕了沒有,根本站不起來。王大海拉我不起,問道:“你不想住總統套房了?你不想吃總統大餐了?--老馮不是說你挺喜歡吃他做的菜的嗎?”
今天我是剛離狼窩,又進虎口--流年不利啊!唉,攤上這種無法無天的人,有什麼辦法?就照他說的做,隨他去海螺大酒店吧!我強打精神,站了起來。
“你那天挨我三拳,不是挺英雄的嗎,怎麼今天這麼草雞?連聽個槍響都嚇得沒了魂兒?”
我的腦子幾乎反應不過來了,我還能說什麼?楞了半天,我才指著那輛已經麵目全非的摩托車說道:“我的……摩托車……還在那邊呢!”
“我去推!你等著!”
王大海揣上槍,絲毫不理會大街上發瘋般逃竄的人,大搖大擺地去推我的摩托車。我站在那裏,心裏一遍一遍地說著:這回可該我逃了,快逃吧!
可該死的雙腳就是無法挪動。
王大海推來了車子,說道:“你小子挺有種的啊,竟然沒想跑!”
畢竟是特勤部門的摩托車,被那麼多人踩了、壓了、砸了,居然還能騎。王大海打著了火,轉了兩次油門,聽見車子轟轟響得厲害,這才扔了煙卷,卻補充剛才的那句話道:“不過我也不擔心逮不到你--我騎著車呢!我還有槍,你跑得再快也快不過槍子兒,你說是不是?”
是你個大頭鬼啊!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跑?誰不想跑誰就是那支床腿的兩棲長壽物種!
“來吧!我開車很快的,你抓牢點啊!別摔個屁股敦!--媽的,這車真不錯!你小子從哪兒搞來的?”
我鬼使神差地上了車,不禁憂心忡忡:要是張橫知道我讓王大海騎了他的摩托車,恐怕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王大海一邊捏著刹車,一邊加著油門,縱聲大笑。
“痛快,真他媽的痛快!”
摩托車在他手中,像個極不情願被馴服的野獸,咆哮著,劇烈地抖動著,後輪在地上直打滑,磨出濃濃的一股橡膠燒焦的氣味。
煙筒裏噴出的藍色煙霧幾乎快把半條街都罩住了,王大海這才鬆了刹車。那車一仰頭,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帶著我們倆,風馳電掣地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