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大海開始學童子功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情由,就特別恨他這個師傅。尤其是他喜歡蘇援,這就讓他進退兩難:他怕自己辛辛苦苦練的功夫丟了,又怕蘇援跟了別人。他的心理就扭曲了。”
“王大海當初勾搭那個許以純,開了個酒吧,也不知道是幹了些什麼營生,掙了些錢,就搞了那個海螺大酒店。老馮以前是中南海的大廚,炒菜做飯是他的老本行,王大海有了那個酒店,就把他安置在那裏做大廚。老馮做回本分,本來沒什麼煩惱的,可是王大海氣憤老馮當年教他童子功,壞了他一生的幸福,就不讓老馮出門,吃喝拉撒睡都必須得在他的酒店裏--這不是要把人逼瘋了嗎?這老馮老了,自然是敵不過那年輕力壯的王大海,老馮說的話王大海或者聽或者不聽,把老馮也就氣得糊塗了。老馮把你關起來,要你做那些奇怪不堪的事情,這也是被王大海搞的精神錯亂所致。說到底,這是一報還一報,王大海因為怕丟了功力,把自己囚禁起來,他以為是老馮讓他如此心理扭曲,所以他反過來也這樣對他師傅!他們倆是互為因果!”
“那為什麼老馮還要去救王大海?”
“過去的老話講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老馮也是老一輩的武人教出來的,這個話還是很計較的,就像過去的文人計較那些仁義禮智、修身養性一樣。那王大海行事怪異,除了逞勇鬥狠、參與賭博集團,終究還是沒幹別的什麼壞事--尤其是禍害女人方麵,這是沒什麼話可說的,不像那個許以純。他還把在中南海不得誌的老馮安置在自己酒店裏,做特級廚師,十天半個月才出來做一次酒席,拿的工資是酒店裏最高的,也是滿足了老馮的虛榮心,所以老馮還是喜歡這個王大海的,對他也算是又恨又愛!--他們倆對對方都是這樣一種心態!”
這麼說,蘇援並不是被王大海玷汙了,我聽得這話,心頭的一塊石頭放下了,可還是疑惑不已:竟然老馮如此大架子,為什麼要為我這個窮酸的小子做那頓總統大餐?
不過這話我沒敢問老羅,我怕他提起我去海螺大酒店自殺的事情--這個事情,海堤怕是早就告訴老羅了。
“王大海有了海螺大酒店,胃口也就大起來了,竟然勾結境外的賭博團夥搞起了賭博生意,就是用那個密碼軟件傳輸資金賬號和密碼,這個你都知道了。他們那次抓了蘇抗和心瀾,就是想把那台機器要回來,虧了蘇抗藏得緊,加上我們也追得緊,王大海他們光在街上轉悠了,始終沒有機會拷問他們倆。後來許以純被蘇援抓去,卻反被許以純擄去了蘇青紅,王大海早年被蘇公館收養,老蘇家的事情,他清楚得很,他知道這個蘇青紅比蘇抗和心瀾更有分量,就放了他們倆。結果這次我們動手得比較早--說白了上次他們抓了人我們的崗就沒撤下來--王大海還沒來得及要挾老蘇家,青紅就被我們給救回來了,這你也是知道的……”
“他沒要挾老蘇家,那要二叔拿機器換人的是誰?”
“這個我們也還在查,可能和這次要會見你的人有關!”
我不說話了,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老羅麵前。
“連你們都弄不清楚嗎?”
“我們也不是神仙,我們也要尋找證據、靠證據來推理,和刑警隊的同誌不同的是,我們的機器比他們的先進點罷了!但人的腦子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更聰明!”
他的話說得我怦然心動,就問道:“你們那裏是不是有個可以修改照片的機器?”
“修改照片的機器?好像是有一台,不過沒人會用啊,以前倒是有個家夥在那裏專門搞那個,沒多久這人就被開除了--他拿著自己修改的照片去搞敲詐……”
我明白了,那天周隊長說的那個神秘人肯定就是這個被開除的家夥了。就是因為他是老羅的人,以前的事情他守口如瓶,所以周隊長才不知道他的底細。
“心瀾現在什麼消息都沒有嗎?”
“沒有!真是出了鬼了:除了公安機關,我們的人也算是這個城市裏眼線最廣的了,竟然沒有一點線索,好像一夜之間就人間蒸發了一樣,實在是蹊蹺得很……”
“你派到心瀾家裏的那幾個人,到底是你的人還是刑警隊的?”
老羅說道:“不是幾個人,是一個人!我的人!我就派了一個人去,他是我最得力的幹將!這是我放的最長的線,也是放到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從你到了精神病院,就派出去的。可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派的這個人就是蘇公館的三哥,恩奎?”
老羅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看了半天才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個任務可是我單線布置的,誰都不知道啊!”
這個老羅呀,畢竟是太自負了,我在心裏歎了口氣,說道:“你忘了,我在蘇公館住過那麼長時間的呀!”
“哎呀,哎呀!”老羅拍著額頭歎道:“我怎麼就把這都忘了呢,我可真是……”
“這也怪不得你:蘇公館他們那裏一直都說三哥長三哥短的,出了這事三哥在會如何,出了那事三哥在又會如何,我聽他們都把個三哥說成神了!現在你又說派去的是你的最得力幹將--”
“我是小看你了,我太小看你了!”
“我沒什麼可以高看的!你不過是沒想到我做事情和你一樣:收集、分析證據,我靠的也是證據!不同的是,你的那些證據是從暗處得來的明證,我的是從明處得來的暗證!”
“明證、暗證!說得好,說得好!”老羅感歎道,“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啊!怪不得你會去搞那個軟件……唉,心瀾大概是被那些人抓去了,慚愧啊!這次事情結束,我是要退休了,我幹不了了……”
“羅叔叔,你不需要如此……”
正說到這裏,忽然聽見外麵“啊”的一聲驚呼,然後就是乒乒乓乓的東西翻倒的聲音,老羅的臉色大變,顫聲道:“則苑她……她又犯病了!”
我和老羅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隻見許阿姨正在摔東西,她搖搖晃晃,雙臂伸開著亂揮亂舞,那情形,誇張得完全像是在表演。許阿姨碰到什麼就拿起來狠狠地摔在地上,摸到拿不起來的,比如樓梯扶手,她就用頭去撞。本就簡陋的客廳屋裏已經被她弄得一片狼藉。
“則苑,則苑!”老羅跑到許阿姨身邊,趁她不注意,一把摟住她,口中還一迭聲地問道:“則苑,則苑!這都這麼久沒犯病了,你是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不要害人!我不要害人!”許阿姨一邊掙紮,一邊驚恐地叫道,“我不是造反派,我不是……我不要害人,我不要害人!”
“則苑,都是我的錯,都是羅又明的錯,沒有人要你害人!沒有人!”老羅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已經驚呆了的我,“小田,快來幫幫忙,把她按在沙發上!”
我這才驚醒過來,跑過去,和老羅一道把許阿姨按在沙發上。
“羅叔叔,她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她都好幾年沒犯病了,我還以為她已經好了!這次也不知道是什麼刺激她了!”
“為什麼要把我們拆開,為什麼要把我們拆開!”許阿姨叫著,掙紮著,她看見了我,像是見了魔鬼一樣大叫起來:“你,不要搶走我的孩子,不要搶走我的孩子!你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孩子?我求你了,不要把他們藏起來,把她們還給我吧!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則苑,他是小田,他不是來偷我們的孩子的!”老羅大聲叫道,還騰出手從懷裏掏出那個小藥瓶。他慌慌張張的一隻手打不開瓶蓋,竟放在木茶幾上,一掌拍下去,把玻璃藥瓶拍得稀爛,他手上的血也就流了出來。老羅顧不上自己的手,捏起一片藥,就往許阿姨嘴裏送。
“不要給我吃毒藥!不要再害我!”許阿姨說完,緊閉著嘴,也緊閉著雙眼,搖著頭躲閃著。
“則苑,這不是毒藥,這不是……”
許阿姨忽然大叫一聲,猛地掙脫了我們,她那時的力氣可真大。她一下子跳過茶幾,幾步就竄到樓梯上,指著我驚恐地叫道:“他,是來搶我的孩子的!羅又明,你快把他趕走,趕走!”
原來症結是在我這裏!我趕忙說道:“我這就走,我這就走!你看,”我伸開雙手道,“我什麼也沒搶,什麼也沒拿!我這就走!”說著,膽戰心驚地向門外走去。
“好了,則苑,他走了!他走了!他什麼也沒拿,我們什麼都沒丟!”
我走到門外,剛關上門,就聽見一聲慘叫從樓梯上突然爆發出來:“建建……”
那聲音,似乎已經被壓抑了一個世紀!
建建,蘇建嗬!那是她夭折的孩子,她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