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一陣冰冷!
不行,我要栽贓這裏最高的負責人,不然,我來這裏確實什麼作用都不起。而要栽贓那個人,我必須住在最好的房間裏,讓他盡量直接負責我的食宿,況且,我都要死的人了,還會顧忌什麼房錢嗎,不住白不住!要搞就大搞,動靜越大越好,最好連中南海的人都給他驚得坐不住,一窩蜂地跑來。
“等一下!”我對長毛說了一聲,站住了。
“怎麼了?”
“我都親自來這裏了,你總該對我有所表示吧!”我盡力繞圈子,想想現在該怎麼辦。
“表示?什麼……表示?”
“別裝糊塗了,你說什麼表示?”
“我……我真的不知道什麼表示?”
“你他媽不是新來的吧?什麼表示都不知道!”
長毛當然不知道我是明知故問,因此我說的這句話的效果很妙,他張口結舌地看著我。
我很明白,他的心裏在打鼓,他對我的表現應該比較相信了。如果我是刑警隊的人的話,這個什麼“表示”是不會自己提出來的。也隻有黑道上的人,才會要求什麼“表示”。不過這個杜撰的“表示”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一點也不奇怪。
“剛才那邊有條子,我不跟你計較!現在你既不讓你們老板來見我,也不帶我去電梯,讓我這麼爬你們的這鬼樓梯--是想害我還是怎麼的?你們的招商引資環境不怎麼樣嘛!啊?”
“什麼?我……”
“別他媽再在我麵前裝大爺了!”我說著擼開褲腿,露出腿上的那塊很瘮人的血痂,指著樓下道:“我的腿就是被那些王八羔子整成這樣的,你不知道?啊?我他媽都成瘸子了,親自來送寶貝給你們,你們就讓財神爺爬樓梯啊?啊?那鱉孫王大海就這麼**你們的?啊?”
“田先生,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啊?問問你們老板,這賬號密碼你們還想要不想要了,這電話還想要不想要了?不要我他媽就給摔了!”我說著,掏出電話,朝地上摔去。其實我早看見了,地上有地毯,根本摔不壞,而且,這電話也沒電,就是不壞也沒什麼用啊!當然我也沒用多大的力氣。
我真真假假的表演真的把這長毛鎮住了,他搶什麼寶貝似的趕忙拾起電話交給我,臉上露出了一絲害怕的神情。
我的目的達到了,不過,還得來點刺激的,讓他相信我是個真神,這樣他就不敢找人來套我的話,而是去找王大海。
“我不走了,要麼你去找人把我抬上去,要麼我把這玩意兒送給底下那些人!”我接過電話,衝他揚了揚,轉身要走。
“別別別,田先生!”長毛說著跑過來,想抓住我的手,“您別生氣,我是真的不懂啊!我確實的是新來的!”
“這還硬搶了是怎麼的?我就給你,你敢要嗎?”我把電話塞到他懷裏,他倒不敢接了,還往我身上推,我接著說道:“我還告訴你了:沒有賬號密碼,誰拿著這電話誰就是個死!黑道不讓你死,白道也要你的命!”
他的手立即縮回去了,連推也不敢推了。
“既然是新來的,那就學著點見識,留點神長點心,看見了什麼事情就想一想。媽的,我早看你不順眼了:我一進門你就往外推我!要不是那兒坐著幾個條子,我早廢了你了!現在我一瘸一拐的,你還裝著沒看見!--你叫什麼名字?啊?”
“別別別……田先生!”長毛幾乎要哭了,“我真的是新來的!我……”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侯小虎!”
“你們老總去哪兒了?”
“我……我不知道!”
“你他媽又來了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哇……我是真的……不知道哇!”侯小虎的臉色,比死了親爹還難看--不,是親媽,他剛才說我是他親爹!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這是相反了,我這會子說的髒話、惡話、謊話比我前半生說過的總和還要多,而且還那麼地道,連稿子都沒打。我甚至有點佩服自己了!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有這潛力--沒去做流氓真的是埋沒了!我要是在黑道上混,那一定會成為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
可惜我隻有不到一天時間,沒機會了呀,唉!
“田先生,我這就帶您去電梯!”看到我沒說話,侯小虎諂媚地向我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這地方,我比你熟!”我謊話連篇地說著,忽然想去那個的士司機奚落我的“住總統套房”的話來,就說道:“你叫下麵那個傻妞把最高那層樓上的一個房間開給我!--居然還想趕我走!”
我當然要住最高的那層,如果實在栽贓不了誰,我就從那跳下去。這樓大概有四五十層高,摔下去肯定是個稀爛。稀爛就稀爛吧,總要把你們這裏的名聲搞臭,誰叫你們和那王大海有聯係呢!
當然,一個人那麼壯烈地死了,肯定會有人來查的,而那時候來的人,就不會是現在那幾個刑警這樣喝茶抽煙,他們總會找到點什麼的--我會把這個電話留給他們。
長毛一路小跑地下去了,我長出了口氣。不大一會兒,他就跑上來了,把門卡交給我。然後又陪著我上了49樓,我叫他去找他們最高負責人,並再三斥責他說我犯不上和他這種人計較那些不愉快,他這才提心吊膽地下去。
我的房間是在4919,進了門,真是大吃一驚。
平日裏想象那些貪官們如何瀟灑、如何腐敗,真的見了,才知道自己想的那些實在是土鱉極了。這個迷宮般的套房裏有可以供五六個人並排睡的超大席夢思(難道總統會和保鏢一塊睡),全套紅木的家具,壁掛式東芝彩電,健伍音響,這些,都由一個遙控器控製,可以變換位置。一個小酒吧隔間,裏麵擺著XO什麼的洋酒,一個蒸汽桑拿室,三個衛生間,其中兩個有可以洗雙人浴的浴缸。尤其令我咂舌的是,這間套房裏竟然還有一個足有二十平方米大的水池(這麼高的地方不會是搞遊泳的吧,不怕得高原反應缺氧悶在水裏?),我摸了摸水,竟然是熱的,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是熱的--這麼多可以洗澡的地方,簡直可以開個澡堂了!光衝這些,我當這一天總統,也值了!
我躺在床上,按遙控器,不知道按上了哪個鍵,天花板有幾個地方一同轉動起來,轉出很多塊大鏡子,幾乎占了半個房間,從不同角度照著床上,足看看見幾十個人影--這是幹什麼的?
忽然想到以前和隔壁賣香蕉的黃大哥一同學習外國的“先進經驗”,明白了:估計大多數有錢人做那些幸福事時都喜歡來點這個人海刺激。
心思回到正事上,不由得又煩躁起來。
明天,二叔的機器就該去換人了,如果不換,那青紅就要遭到不測--現在她如何了都很難說!這不到一天的時間了,我的罪過就要坐實,我該怎麼辦?是生是死,我該如何抉擇?
酒店的負責人怎麼還不來?是不是那個侯小虎根本沒去找?我可是等不起啊,如果老是沒人來,我是不是現在就去跳樓?現在,那幾個刑警隊的人還在這裏,我跳了,人命關天,事態立即升級,說不定那些綁匪就會亂了陣腳,大驚之下逃之夭夭,就可以阻止後麵綁票要挾的事情發生。
我走到陽台上,那裏空間挺大,放著兩個安樂椅,一個茶幾,還有些我見都沒見過的花草,種植在精美的花盆裏,散發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有一種奇異的味道。隔著雙層的玻璃,我聽見外麵的風呼呼地刮著--這裏實在是太高了!我要從這裏跳下去,一定像一張風中飛舞的紙片。
陽台上有個望遠鏡,像個小鋼炮似的架在那裏。雖然我視力很好,不用它照樣可以鳥瞰這個城市的大概,我還是湊過去看了看。
這會子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白日的喧囂隨著浮塵也降下來,一串串的車燈在向四處漂浮,一些高樓的房間亮著燈,但大多數都是暗的--據說亮燈的房間還有是房地產商自己開了燈來騙人的!
燈影迷亂,明處宣揚著繁華,暗處則湧動著欲望,整個城市像一個詭異的大章魚,不知道今晚要吞噬哪些人,而我,已經是掛了號的。
打開了一層窗戶,風聲更大了,像是一個看不見的手,撕扯著窗戶,把窗戶刮得微微顫動。我知道,那肆虐的風,將會把我吞沒,那隻手,將會把我的生命攫走。
上一次“炸彈”危機是被動的在死亡線上掙紮,而這次卻是主動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的生命曆程不是向上,而是直墜而下。想起了上幾次爬最高建築看城市的情景,不由得沮喪萬分--我的心境,是一次不如一次,現在,終於落到了穀底。
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沒有!
如果說上一次是心有不甘,埋怨叢生,這一次則自認死有餘辜,其罪過萬死莫贖!
那麼--來吧?
哎呀,怎麼搞得緊張兮兮的,還這麼傷感幹什麼?又沒有誰借了你的錢不還,你還欠房東的若幹房租呢!你現在還白住在海螺大酒店的總統套房,這裏的一個月房租怕得好幾千吧?大搖大擺地住一晚上,再拍拍屁股跳樓去,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你賺了!
調整好了心情,想一想,我得先幹點什麼,咱鄉下人也沒什麼死的經驗,也沒進過什麼培訓班--城市人都流行幹啥事都先培訓--別那麼著急上火的,畢竟會死很久,別留下什麼遺憾!
我得先幹點什麼呢?
對了,我得先吃點東西。小女孩給我的鳥食早補了前幾天的虧空了,現在我肚子裏還真有點餓了。放著海螺大酒店這個大戶不吃,把自己搞成了個餓死鬼,實在是太虧了!
關上窗戶,找到電話簿,撥了前台。
“請問您需要什麼?”這是那個前台小姐的聲音。
也不要太奢侈了,那樣會給底下的大廚們添麻煩,總統吃什麼咱就將就著來點什麼吧!
“來個總統套餐吧!”
“您現在就要嗎?”
是不是現在就要?
既然吃東西了,那再洗個澡也行,誰叫他這裏這麼多浴池呢!洗完澡再吃不遲,洗得幹幹淨淨的,吃著東西也有心情,再說了,幹幹淨淨的去閻王殿報道,也不會給閻王殿裏的那些小鬼們添麻煩幫我洗刷!
“過半個小時送來吧!”
“好的,您還需要什麼?”
洗澡當然得換衣服,讓他們送一套衣服過來吧,我那套衣服太寒酸,別等閻王爺一看見我,就知道我是個窮鬼,讓我靠邊站,候著那些當官的發財的--跳油鍋還得排隊,那不太窩囊了?
“你們這裏有什麼服裝我可以換的嗎?我來得急,沒帶洗換衣服。”
“好的,您稍等!啊,對不起,忘了問你--請問您要什麼酒?”
酒?這都半屋子的酒了,還不夠我喝的?難道我是個酒鬼嗎?
不過,要不要真的再來點酒呢,既然不要白不要?
不行,不能要酒!我喝酒不行,白酒那是我的克星,萬一喝多了,會誤事兒!勉強來兩瓶啤酒還行,不過啤酒漲肚子,等會開吃的時候肚子裏就沒空間了。搞洋酒?又騷又勁的,喝了要是心血來潮,搞出點有傷風化的事,晚節不保,犯不上!再說了,那也是資產階級的產物,階級感情上受不了,俺可是十八輩貧農出身!說到底,酒都是由糧食變出來的,放著新鮮的不吃,去喝它長年累月化成的水,很吃虧--誰知道是不是變質糧食釀造出來的,現在這事兒可多了!而且,誰知道釀造過程中有沒有人像“我爺爺”那樣,在裏麵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