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愛因斯坦和小市民(2 / 3)

“噢,我知道了,是‘感恩’的意思!”

“是得感人家的恩哪,沒有愛因斯坦,沒有那個作家,你二叔一家就救不出來--可是,可是……”三叔說著,眼淚又流出來了。

“哎呀,三叔,二叔不是已經救出來了,您還難過什麼呀?”

“五子,你別亂攪和了!三叔是難過有人救二叔,卻沒人救青紅!”

三叔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麼,低下了頭。

“哦,對不起,三叔!可是,三叔,我們有您,有二叔,那大叔呢?”

“我們家老大是伯父在美國時結婚生的,叫蘇青江,伯父回來時把他留在美國了,後來咱們國家改革開放,他也回來了,但是結了婚沒兩年就去世了,留下了元宵!好了,五子,你出去看看那兩個同誌,問問青紅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小五出去了。三叔平靜下來,歎了口氣,問道:“小田,你現在知道為什麼姓羅的把你弄到精神病院去了吧?”

“我……知道了!”我點著頭口中應道,心裏卻疑惑:雖說老羅的行事確實大有不地道的地方,可我的事情卻並不像二叔和三叔那樣,對社會有那麼大的直接衝擊。而且,老羅也同意幫我完成我的事情,還幫我召集了那麼多科學家,這和打壓禁絕我的工作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甚至根本就是大相徑庭!

可是不給我治腿的事,又該如何解釋呢?難道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是因為我根本動不了,打不打石膏都一樣,打石膏了反而會捂壞?

我的事情,可全指望老羅召集的那上百位科學家的支持,我還該不該相信老羅?

我正想著,三叔又說話了:“小田,你知道你二叔為什麼非要把你弄來嗎?”

“這個……是不是因為想幫我!二子不是說要幫我完成我的工作的嗎?”

“她?幫你?她不給你的工作添亂就謝天謝地了!”

“那……我真還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其實也很簡單!”

“簡單?”我實在無法理解三叔的話。

“是很簡單!”三叔點著頭說,“你想想,現在搞科研都用電腦,你二叔搞的機器雖然還是弄成了,但是那些機器設備早就已經過時了--買不起新的!那太電腦,還是大嫂送給他的。所以,比起新技術、新設備來,畢竟還是有缺陷。你二叔差不多已經耗盡一生的心血了,雖說有電腦的幫助,要完善、升級那個機器,怕是有心無力了……”

“您的意思是……”我猶豫著說,“您的意思是不是要我開發出一個軟件,優化二叔的試驗?”

“對,就是這樣的!這也是在尋求你的幫助。你知道,我們都老了,電腦什麼的,我根本就不懂,你二叔也就是知道一點點。他的那些軟件什麼的,基本上都是元宵給設計、開發出來的。可是,元宵那孩子,畢竟不如你……”

“三叔,您別這樣說,我的好多工作都離不開阿抗呢!”

“不,你聽我說!元宵是有點小聰明,但是他早就說了,要完善那台機器,必須你來。你要幫你二叔把機器優化出來,幫他把工作機理搞出來,試驗出來,要搞出完善的、無可置疑的、不管從理論還是試驗都讓人永遠無話可說的一整套東西來,讓那些懷疑、禁止你二叔搞試驗的人無論從心裏還是嘴上都得說他們自己錯了,讓他們承認這不是異想天開、不是癡人說夢、不是緣木求魚。這是在證明你二叔這一輩子的價值,這也是讓他的兩個老婆沒白跑,讓他在精神病院沒白關,讓他的那些筆記沒有白燒、白搶、白偷--那可是花了幾十年才寫出來的成櫃成櫃的筆記啊……”

“三叔……我……”我張著嘴,一時卻說不出話來--這麼奇妙的一個機器,這麼偉大的一個傳奇,就要由我來優化、完善?天哪,這不是要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嗎?

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小田,我知道你在姓羅的那裏掛著號,他們都盯著你--可是--我誠懇地問你一句:這個忙你願意幫嗎?”

我心跳加快,我覺得口幹舌燥,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變小,似乎在離我而去--不,是我在離它們而去,我在膨脹,我在飛升!

“小田,你願意幫這個忙嗎?”

我說不出話來,心裏不由得火燒火燎的,不好,這是要犯病的征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突然打開了,小五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三……三叔……二叔……二叔……不見了!”

什麼?二叔不見了?

我落下塵埃!

“什麼?他怎麼……”三叔說著就要出門,卻又想起我來,“好吧,小田,既然你一時無法答應,我也不勉強你,你就在這裏好好養病吧!”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見他難掩臉上的失望,眼中似乎還有淚花閃動,但是他也不看看我是因為什麼不說話,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樓下,幾個人的聲音隱隱傳上來:

“我聽見……我去看的時候,就看見門開著,裏麵……”

“是啊!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

“……”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裏一陣陣地氣餒,不由得埋怨叢生:二叔啊,您老早不走晚不走,為什麼這種時候走了?小五啊,你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這個時候來了?三叔啊,您為什麼不等等我平靜下來就走了,您不知道我的心髒受不了那麼大的刺激嗎?

功成名就、全球矚目,而且這至高無上的榮耀唾手可得--這個世界上,誰會拒絕這樣的要求呢?

三叔,我願意,我願意啊,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願意啊!

唉,我的心嗬,你激動的可真不是時候!

我倒出一粒藥丸,放進嘴裏,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是要幫助二叔完成這個任務,但是,成功之日,絕不能提我的名字!我這樣想。

二叔的機器是該得到優化,機器的工作原理是該整理總結出來,而二叔他也確實是該得到尊重、敬仰,得到那些人--不,得到全世界的認可!包括為他工作的人都該是如此。

但那個人該是你嗎?我問自己:你有什麼能耐貪天之功以為己力、順手牽羊取得這種榮耀呢?

你不過是個小市民,不,小流民,庸庸碌碌,苟苟且且,混天度日!雖然說英雄不論出身,可麵對二叔幾十年的心血,在艱難困苦中取得的成就,憑什麼你幾年或者幾個月就與之並駕齊驅、將莫大的光榮成就攬入懷中?你不覺得慚愧甚至是羞恥?

你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跑龍套的人。這個世界有太多像你一樣平庸、灰暗的生存者,你們卑微的心靈分享不起本該由二叔一人獨得的光芒!是的,你承受不起的,你會被擊倒,就像你現在連受到一點驚嚇都會倒地不起一樣!

你隻需要幫著幹,淡泊名利、默默無聞地幹,就像二叔幾十年來幹的一樣,就像二叔的父親當年幹的一樣。不管你幹了什麼,參與到這個偉大的工作中來,這已經是無與倫比的榮耀!

所以,你就別在自己的後悔簿上再添加無比沉重的這一筆了!

我的心,平和了。

樓下,三叔正在和兩個刑警隊的同誌談論著什麼。我走出去,站在那些花草的後麵。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二叔是什麼時候走的……”

“小五子,你別在這裏嘟嘟囔囔的添亂行不行?人家刑警隊的同誌要做筆錄的呢!”

“我……我……”

“你去看著小七吧!”

小五去了,一個臉長長的刑警看著小五的背影問道:“他是你們家什麼人哪?他和青河同誌是什麼關係?”

另一個理著平頭的刑警替三叔回答道:“蘇青河和蘇青湖兩個老兄弟收養了不少流浪的孩子,他就是其中一個,叫恩則--對了,這孩子姓什麼?上次忘了問了。”

三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姓,他來的時候已經記事了,他不提自己的姓,我也就沒敢給他亂加什麼姓,就叫他恩則。”

“哦!是這樣。聽說羅處長那裏還有個你們收養的孩子叫恩奎的,是不是?”長臉又問三叔道。

“那不就是給我們上技術課的羅老師嘛,羅恩奎!要說蘇老,難得呀!自己都這麼困難了,還去收養流浪的孤兒,實在是難得呀!”平頭說。

“恩奎、恩則?那這孩子是不是也該姓羅呀?”

三叔沒說話,我發現他的臉色很難看。是啊,這兩個收養的孩子,連三叔自己都沒敢隨便給他們加個姓,害怕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到了老羅那裏竟然就姓羅了,三叔能不生氣?

“你就別問了,羅老師和這孩子沒什麼關係的!他們都是蘇青湖同誌收養的孩子,姓什麼都得尊重青河、青湖同誌的意見。”

看來平頭是知道些關節的。

“對了,不是說來兩個電話的嗎?我們得把號碼抄下來。”長臉說。

“你傻啊!人家會用自己的號碼去打這樣的電話?我們早就監控了,那兩個電話都是路邊公用電話超市的號碼,根本就查不出是誰打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打過去沒人接,而且那兩個號碼不是一樣的呢!

“那電話超市裏不是應該有攝像頭的嗎?”

“周隊長沒跟你說嗎--那個電話超市是個下崗工人開的,根本就沒執照,光是十幾部電話和一台電腦,怎麼會有攝像頭!”

“我剛來,不了解嘛!”長臉歎了口氣,說道,“唉,那這可是難查了!青河同誌和誰結過怨嗎?”

兩個人都盯著三叔。

“要說我和人結怨還差不多,有人還在半道上朝我仍過黑磚呢!我二哥卻是從來都不出門,能和誰結怨?”三叔憤憤地說,“要非說結怨了,那你們也該知道是誰--反正我是不知道!”

兩個刑警都很尷尬,長臉訕笑著說:“青湖同誌,請不要太意氣用事!我們來了,難道還不是為了找到你的孩子!”

“那你就去問你們周副隊長,他最清楚!”

“這個……嗬嗬,周隊長不是走了嘛!”

平頭埋怨道:“你這人真是的!剛才你的那些廢話我早就問過了,你還來打這個砂鍋!”

“你又沒跟我說!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你都去過羅處長那裏了,你怎麼會不知道?我跟你說,這裏比較複雜,你得留著點心,別老跟個空心大蘿卜似的!”

“我什麼時候去他那裏了?”

“你還在我麵前裝糊塗,你調級的事情--不是你說要去找他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