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怎麼查的呢?
“你說二叔是怎麼查的?他在外地搞試驗,開了機器後,一直找到你腿上沒上石膏的那一天才查出來。人家花了那麼多錢,就等試驗結果,但是二叔在外地,別的什麼試驗也沒搞成,光做查你的生日這個事情了!還是二姐求四姐讓二叔查的——你一個人的事情自己不說,連累一串人!而且我們也跟著受罪,你張口閉口要我們叫你田大哥——你也好意思麼!”
真是慚愧莫名啊!原來這裏麵竟然還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可是,不對啊,小七的臉怎麼越來越紅了?
我疑惑地看著小七,忽然想起了紅雲和裕祥說的“小七淋了一天雨都感冒了”的話來——小七這不會是發高燒了吧?
“小七,你是不是發燒了?別說了,快別說了!”我說著,走到小七身邊,用手探探她的額頭。
小七還是坐在地毯上,口中兀自說著,像是根本沒感覺到我的手。
天哪,她的頭好燙!小七是發燒了!
“小七,小七,快起來!”我一邊叫著,一邊想把小七抱起來。
可是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支撐不住,站立不穩,當然抱不起她來,我隻有搖晃著小七的肩膀,大叫著。
“……大家都喜歡田大哥……我不喜歡……”小七口中的話開始斷斷續續的了,她快燒糊塗了,她快燒壞了!
“來人哪,快來人哪!”
“……我不是不喜歡……田大哥……我不喜歡……田大哥和那個人……那個人……大壞蛋……他不是……我爸爸……”
小七的身子軟下來,聲音也漸漸弱下去,依稀聽見她口中說著:“……那個人……大壞蛋……他不是……我爸爸……”
老五跑上來了,他剛把小七抱到沙發上,三叔就上來了,跟著的還有裕祥、紅雲和一個英武軒昂的陌生中年男子。
三叔摸了摸小七的額頭說:“昨天淋了雨了,她這是發燒了!小五,去把我的藥箱拿來!紅雲,你去燒點薑湯!”。
“田大哥……田大哥……那個人……我恨你……”小七忽然叫起來。
那個中年男人也摸了摸小七的額頭,對三叔說道:“我看,她怕是燒到四十度了!要不,把這孩子送到我們武警醫院去?”
三叔說道:“其實也不算太嚴重,沒必要送你們那裏。再說了,這孩子脾氣倔,幾歲就跑到這個家裏來,趕都趕不走,連生病都從來不去醫院,太念家——其實是怕我們不要她了!唉,怎麼會不要她了呢!——她醒了怕是非常鬧!對你們也不好!”
“嗬嗬,我也聽說了。那好,就麻煩你們好好照顧她吧,需要什麼,盡管開口!”中年人說著,像是要告辭的意思,不過卻先走到我跟前,啪地敬了個禮,然後也不顧我已經被他的動作驚呆了,拉著我的手搖了搖說:“田教授,保重身體!我明天再來看你們,再見!”說完,麻利地轉身走了出去。
田教授?田教授是誰?是我嗎?
送那中年人的三叔回來了,我還在疑惑剛才那句田教授是不是指我,三叔看見了我的疑惑,他一邊打開老五拿來的藥箱,一邊對我說:“剛才的這個同誌是刑警大隊的周副隊長,專門帶人來偵破我們青紅失蹤的案子。”他說著想起了什麼,笑道:“嗬嗬,我還向他介紹你,誰知道,原來他早就聽說過你了,還說一直在留意你呢!”
我已經聽得呆了,留意我?刑警大隊的隊長留意我幹什麼,我一不偷二不搶的?
難道是老羅交待的?可老羅一直把我的事情當作高度機密的呀!他就是保護我也好、跟蹤我也好,都應該是暗地裏,決不可能這麼大明大白地叫我田教授的——他裝著不認識我豈不要更自然點!
我楞了半天,直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兒鑽進我的鼻孔,我才驚訝道:“三叔,連感冒發燒都得用麻散子嗎?”
“這是讓她安靜些,她火大脾氣乖戾,不用麻散子,怕她好得慢,明天怎麼說也得讓她好起來!”
“這是為什麼,難道得病或者病好還得有期限什麼的?”
“唉,你是不知道啊!”三叔一邊搖晃著配好的藥,一邊說道,“剛才那個周隊長不是說了嗎,想讓我們把小七送到武警醫院去——那武警醫院是什麼地方?是一般人住得進去的嗎?他是怕我治不好她呀!說白了是怕被人責怪!其實我治得好,我都給人治幾十年的病了,保證明天能讓小七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當然我就不看醫術這一點了,就說別的,小七也不該去那裏!”
“別的?別的什麼呀”
三叔一時沒說話,他給小七灌了藥,小七沉沉地睡去了。
“小五,你們把小七抱到她自己屋裏床上去,蓋好了都出去,把門帶上!她會睡上一陣子的。”
屋裏就剩我和三叔,我們倆坐在沙發上,三叔拿起茶幾上的黑葫蘆,倒了兩粒藥丸,一粒遞給我,一粒卻塞進自己嘴裏。
“這藥您也吃?”我驚訝地問道。
三叔沒有回答我,忽然問道:“你還記得我那天對你說小七的爸爸的事情嗎?”
“您好像……”我努力地回憶著,“您好像沒說她爸爸的事情啊——您根本就沒對我說她爸爸是誰!”
“其實我說了很多她爸爸的事情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三叔問我知不知道小七的爸爸是誰的時候,蘇援因為二叔昏倒驚叫起來,就把我們的對話打斷了,三叔就沒把話說完,怎麼可能“說了很多她爸爸的事情”?
難道,是他?
“三叔,您說的是……那個……他?”
“對,就是他!你想想,如果你上司的孩子,或者一個大領導的孩子生了病,那你是不是該盡力地去關心、照顧,至少也要幫著送醫院?”
那倒是,不過,我實在難以相信,小七的爸爸竟然是他!
“我不送她去醫院,其實一方麵是為小七好得快,從我這方麵——自私一點說——也是要做出來給那些人看看,我蘇青湖不是他們說的草包,不是江湖郎中,不是靠哄人混飯吃的人。同時,更重要的是,也是要那個人知道,小七跑來我這裏,比在他跟前,差不到哪裏去,甚至會比在他那裏更好!所以,不能送她去武警醫院!”
怎麼會比在他那裏好呢,那畢竟是她親爸爸呀?難道在親生父母身邊反而不如在別人身邊好?
三叔看出了我的疑惑,說道:“其實你應該知道,從事他們那種工作的人,都是隱名埋姓的——不光是他們自己,連自己的家人都要跟著,不敢出頭露麵。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老婆是誰,隻知道他有小七這麼一個孩子!小七五歲就送到寄宿學校,三年時間沒見過親人——五歲的孩子啊!你想想,這種事情,什麼樣的人才能幹得出來?”
那是太過分了!我心裏說著,附和著三叔點點頭。
“小七一直到八歲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整天在寄宿學校裏,老師也管的嚴,動不動就說趕她走——孩子又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當然怕被趕走了。她也沒個親人朋友在身邊,脾氣就變怪了!”
“小七這孩子也有心!他們周末不上課,有一個周末,她自己偷偷跑出來,站在學校大門口,看那些接孩子的人。大家一個個地都被接回去了,就剩下她一個。這時候她看見街對麵有個女人一直在看著她,她就跟著這個女人走了——其實這個女人就是那個人的老婆,小七的媽媽!她是想孩子才去遠遠地看一眼的,也就那次看到了!”
“看到孩子回來了,那人很生氣,兩口子就吵架了——還打起架了!小七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又跑出來了!她跟著街上的小痞子們混了一段時間,聽說了這裏有個二姐很厲害——就是二子——她就跑來跟她學功夫!嗬嗬,說是學好了功夫回去替她媽報仇!”
“我們趕她走,她也不走。後來我們知道小七這孩子,也是命苦啊!就不再趕她了。這孩子她說要幹什麼,就非要幹下去,別的人說她,她都不聽,就聽她二姐的話。她脾氣雖然怪,但是如果你說要趕她走,她就嚇到了,立即就不幹了!這都是因為這孩子在寄宿學校和家裏都受過刺激,有時候腦子裏有點不清楚,她幹什麼自己都控製不了。我一直在給她偷偷吃藥——她知道了就不吃了,怕我們嫌棄她,趕她!唉,我們都不知道,這些年,孩子心裏一直提心吊膽的,夜裏偷偷的哭——怕我們趕她走——這是小四兒告訴我的!其實,她到這裏來,我們就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誰還真的趕她走嗬!唉,讓孩子遭這些罪,這也是她父母——他父親作的孽啊!”
聽了三叔的話,我終於明白小七為什麼會那麼暴躁了,甚至會把我銬到輪椅上!原來是因為這些不堪回首的經曆。唉,小七,真的是對不起,我不該記恨你!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壞孩子,其實你不是!
“那個人也知道小七在這裏的事情——隻要他想知道,他什麼都能知道!但是我們這邊不願意讓她回去,他看見孩子在這裏跟哥哥姐姐們一塊讀書學習,還練功夫,也就不說什麼了——他有什麼可說的呢?我們雙方都沒說破,就這麼著過了這些年!”
“知道小七身世的人,總共也不超過十個,剛才的那個周副隊長,就是其中一個。說來也巧——你可能不相信——這個周副隊長的愛人,就是那個寄宿學校的一個老師!”
“那是個什麼樣的學校啊?”
“對外說是個特殊什麼的科技學校,名字我也記不大清,說是培養少年大學生的地方!唉,其實就是機關高級幹部子女學校,不好明著說罷了!”
“小七的媽媽來看過她嗎?”
“唉,她自己沒來過,倒是托人送過些東西,不過我們都沒要。我們再窮,骨頭是硬的,我們老的不死,小的就有吃的。也好在二子開了個舞蹈培訓部,教人家練柔身瑜伽什麼,帶了不少學生,這個家還算撐得起來。不過要不是你二叔——唉,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