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上去了,我也想跟著上去,可是那條腿忽然又開始一陣一陣地疼起來,疼得我滿頭大汗,根本站不起來,隻好在地下室裏坐著。
過了一會兒,三叔和蘇抗下來了,想來已經告訴蘇抗二叔的情形了。蘇抗一見我,吃了一驚,癟著那張肥嘴又哭起來:“田哥,原來三叔說的人……真是你啊……你……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裏去了……我被人抓走了……你把我忘了嗎?”
我怎麼會忘記你呢,荷馬?我還曾經想把你烤著吃了呢!
“我在精神病院關著,你不是還給我打電話的嗎?”
“我那時是被人關在車上,求爺爺告奶奶才找那王大海的手下打了會電話--我哪知道你在精神病院!我今天才逃出來啊!”
“都這麼大的孩子了,怎麼還動不動就哭鼻子啊?”三叔說,“元宵,別哭了,啊!”
“是啊,荷--不,阿抗,我們現在有要緊的事情必須馬上辦,沒時間在這哭鼻子了!”
“什麼事啊?不,什麼事情都沒有我的事重要,我還帶了個人回來,你等著啊--”蘇抗說著,向外跑去。
隨著咚咚的腳步聲跑回來,還有高跟鞋的嗒嗒聲,蘇抗的身後,一個女孩從地下室的階梯上走下來了。
“心瀾!你怎麼來了?”
天哪!是--心瀾!我一下子站起來,卻差點摔倒,蘇抗的手快,急忙把我扶住。
太好了!
“我來找你了!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心瀾急急地說道。
幽暗的地下室裏,借著身後電腦的微光,我看見心瀾的眼中有什麼東西亮亮的。
“那一晚上我是跑了,也沒來得及告訴你一聲,實在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知道我跑了還會去那裏找我的。後來,打你的那幫流氓到底還是找到我了,逼著我說那個電腦裏的密碼破解方式,還問你在哪裏。正好趕上心瀾去找你到了我哪兒!我們就都被他抓去了,關了這些天--今天才逃了出來!”蘇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心瀾,對不起,你是因為我才--
忽然,我的血猛地沸騰起來,心口不由得一震。
不好!要出事!我暗暗叫苦,現在可不是出事的時候啊!
我急忙深呼了幾口氣,盡力地平靜著自己,好一會,才把那翻騰的熱血平抑下去。看來我是真的不能激動了。
大概是見到我聽到這樣的消息還如此平靜,心瀾的臉上有些異樣,可我也來不及解釋。
“我猜那些人也找你了,你沒說吧怎麼破解我的電腦密碼吧?”蘇抗緊張地看著我問道。
“當然沒說!王大海已經找過我了!”
“什麼,他找過你了?”
“還打了他幾拳呢,這才剛好些!”三叔插話道,“你失蹤了,我們就報了案,我們到處找,可是沒人知道你們在哪兒,也沒人知道王大海在哪兒。那一天,他偷偷溜過來,就……唉,樂極生悲啊……”
“王大海可是練過鐵砂掌的人啊,我的老天爺,被他打那你還能……哦,有三叔,應該是沒事!”
“他們怎麼會放了你們?”我說道,心裏有個疑問開始翻騰:在王大海那個流氓手中被折騰了這幾天,蘇抗現在說的會是真的嗎?蘇抗還是原來那個和我一樣愚善無為的蘇抗嗎?當然,還有個更殘酷的疑問我想都不敢去想,那就是,在那讓我無法想象的幾天過去後,心瀾還是那個心瀾嗎?那可是王大海嗬!
蘇抗沒有十分留意我話裏改“逃”為“放”的變化,兀自慶幸道:“也不算放我們,應該說是我們逃出來的。今天我們看見看管我們的守衛放鬆了,就逃出來了!”說完,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過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當然不會,你知道嗎,青紅被抓走了!”
“什麼,青紅……四妹被抓去了?原來二叔是……三叔,這是真的嗎?”
三叔沉痛地點點頭。
“原來他們是抓了四妹才放了我們的,我們根本不是逃出來的?”蘇抗楞了一下,忽然扯著自己的頭發大叫起來:
“啊--啊--啊--”
地下室裏激蕩著蘇抗那受傷野獸般的長時間的慘叫聲,讓人耳膜劇震,讓人心膽俱裂,讓人為他的肺活量感歎。
“別叫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幹呢!”三叔嗬斥道。
蘇抗的叫聲終於慢慢弱下去,最後變成哭泣。他的身子也慢慢軟下去,幾乎要倒在地上了。
蘇抗應該還是蘇抗,一點點小的打擊--比如輸了球--都承受不起的蘇抗!
如果他在王大海那裏遭受了什麼拷問、毆打,那該早就崩潰了,早就把事情和盤托出了。我不覺得他是那種可以為了某種東西忍受折磨的人,而且那東西還是別人的。
我心裏鬆了口氣,接著安慰自己:那麼心瀾也應該還是我以前的心瀾!
蘇抗站起來,三叔一邊歎著氣給他揩眼淚,一邊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心瀾走過來扶著我的胳膊,一臉關切地問道:“你的腿好些了嗎?”
不知道怎麼回事,和心瀾分別的時候,我還是常常會想到她的好的,可是一旦兩人在一起,我卻總覺得她身上有種反磁場一樣的東西,讓我從心底裏不願意主動親近,也許自己是人們常常說的距離產生美吧。我想她早就該知道這一點的,但是她還是對我不棄不離,嗬護有加,有沒有距離都會產生美,實在讓我束手無策。
“謝謝你的關心,我的腿已經好多了!”
心瀾愣了一下,我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的話說得客氣了,對於正處在戀愛關係的兩個人來說,簡直就是太生分了。
“你在那裏,他們沒有難為你吧?”
“沒有,整天飯來張口好吃好喝的,嗬嗬,我還真想念那裏呢!”
這叫什麼話?現在你也知道青紅被抓了,三叔急得都要掉眼淚,你這話叫他聽見,三叔會怎麼想啊?
“那就好!你去幫我找樣東西吧!”
“什麼東西?我去找!”蘇抗抹著鼻涕說。
“讓她去吧,你行動慢!”
“可這裏我熟悉啊!”
“那……好吧!是個饅頭大小的黑東西,帶著個液晶屏,在樓頂的雜物櫃裏。”
蘇抗晃著一身肥肉跑了,三叔驚異道:“你怎麼知道那裏會有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是……”我想起幫我找到那個儀器的青紅,心裏一陣酸楚,不由得含混地說道:“我看到蘇援帶回來的!”
“二子帶回來的?她從哪兒帶回那東西來。”
“三叔,是不是您說的那個東西,我現在也還無法確信,因為,那個東西是從精神病院帶回來的!”
“精神病院?”
“就是我養病的地方!”
“哪裏怎麼會……難道是羅……可是羅又明怎麼會有那東西的呢?”
“蘇援那天上午去醫院找我的事,您不知道吧?”
“上午?她不是下午去找的你嗎?她還跟我約好了說下午有人會來我們家治病,叫我不要出去!”
“她那天去了兩次!”
“你是說那東西是她上午安上的?”
“是誰安的我現在也不知道,那天羅……您說的那個羅……”
“你就叫他羅又明!”
“那天羅又明來過這裏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天上午出去給人看病了!”
看來那個“定時炸彈”確實是蘇援安上的了!我心裏有了六七分的把握。
“拿來了!”蘇抗氣喘籲籲地跑下來,“是不是這東西?”
我就著電腦前一看,黑黑的,帶著液晶屏,可不是它嘛,害得我遺言都打好了腹稿,就差自殺了!
“就是它!”
“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心瀾好奇道。
“現在跟你說不清!”我有點不耐煩地說道,說完立即又覺得自己有點過了,於是加上一句,“回頭我再給你解釋!”
蘇抗捧著那個東西,像捧著個金娃娃:“這東西怎麼用啊?”
“應該是放在廚房裏!”三叔說道。
“我這就去放!”蘇抗說著,拿著那東西就要跑。
“等一下!”
“怎麼了,過濾嘴?”
“誰叫過濾嘴呀?滿口沒正經!”三叔嗬斥道。
“沒什麼,三叔,我們叫習慣了!我還叫他荷馬呢!”我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東西拿過來,就著電腦顯示器的光指給蘇抗看,“這條線被我弄斷了,你給接上。這還有個按鈕,接上線後打開,看見液晶屏出現數字了,應該就是可以工作了!”
“這是二叔發明的東西,你怎麼都知道了?”
“你就別問了,快點去吧!”
蘇抗咚咚咚地跑上去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裏七上八下的,一個勁地禱告:即便青紅在那裏會像心瀾說的那樣“飯來張口好吃好喝”,這機器可千萬要順利啟動起來呀!
不一會,我聽見蘇抗在後麵喊了一聲:“好了!”
關了機器,重新啟動,按照操作流程,一步步打開軟件。
一個機器的燈閃起來了,又一個機器的燈閃起來了,到最後,那個最大的機器上的紅綠按鈕亮起來的時候,我的手心,不,我的全身幾乎都是汗。
玻璃室裏的那個籃球大小的東西忽然劈劈啪啪地閃起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