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是誰?
哦,應該是蘇援吧。我拿著煙,卻已經不想抽了,心想來的這個人的脾氣還不小,能這樣對蘇二小姐說話,應該是蘇援的爸爸了。
“你喜歡什麼,就非得別人也喜歡嗎?”蘇援爭辯道。
“你嘴硬什麼?你還厲害起來了!我喜歡的是正當的,不像你搞的那些東西,盡把人往外路上領--你就等著這些人將來恨你吧!”
蘇援又低聲地說了幾句什麼,估計也是“防禦”性的話。
老爺子一聽,又發火了:“還不恨--好好的小田來咱們家,你看看現在被你弄成什麼樣子了!你是天仙哪,人家不恨你?”
蘇援沒說什麼,卻是青紅替她姐姐申辯,她說了幾句我也沒聽清,因為她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哎呀,小四兒!別哭了,啊?我答應了還不行嗎?”聲音還是很高,卻忽然變得輕柔起來,那種輕柔雖然比較粗糙,卻似乎帶著一種難得的害怕在裏麵,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要知道,青紅可是個小兔子般嬌弱的女孩啊。
“那你不許對二姐發火!”青紅抬高了聲音,她的話我終於聽清了,“她守在他跟前三天三夜沒合眼,你還這麼說她麼?難道這也是不正當的麼?”
“好了,好了!小四兒,我不說她了好了吧?乖乖,別哭了,來,爸爸給你擦擦臉……”
“也不許你說三叔!”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我誰都不說!”卻又提高了聲音,“你們還沒嚎夠嗎,等著繼續嚎還是怎麼著?還在這看什麼熱鬧?還不都給老子滾!遠槐,給我打這些沒臉沒皮的小流氓!”
樓下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估計是那幫嚇壞的孩子正在抱頭鼠竄。
“爸,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又亂發火了!”
“我怎麼不聽了,我……”
“那你怎麼把他們都趕走了?這幾天,他們也都陪著輪流看護田哥,忙上忙下的,一個都沒走呢……”
“啊?那回來,都給我回來!你們都不要走了,我看哪個敢走?這下好了,他們都回來了!”
“你還得給他們道歉!”
“這個……啊?這個嘛……謝謝……你們了!”
“是道歉!”
“啊?非要……道歉?好吧!謝謝大家了,你們都是好孩子!剛才……嘿嘿……你們就當我說的是醉話!啊,醉話!”
“哼,你沾過酒嗎?”
“我當然……沒沾過!”老爺子的聲音忽然低下來:“我要是沒沾過酒,你媽媽也不會……唉!我要是從來沒沾過酒就好了!”
“爸爸,對不起……”青紅哭了。
“是爸爸對不起你們!是爸爸把媽媽趕跑了!”
我聽到這,忽然發現眼前直冒金星,心跳也加快了,而且越來越快,心頭也火辣辣的,像是剛吃了一盤朝天椒,越來越熱。
不好,三叔說我不能再經受刺激,大概,我這就是被樓下那些人的話給“刺激”著了!我放下煙和打火機,連床頭櫃的門都沒來得及合上,捂著忽然疼痛起來的心口就倒在床上。
三叔啊,快來吧!我在心裏喊著。你們把我忘了嗎?
眼前的東西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像是正在呼嘯著離我而去。我想大叫一聲,可叫不出聲。我張大了嘴,卻像條被拋上了岸的魚,隻能大口大口地呼吸。這呼吸幾近徒勞,而且越來越急促。我的胸腔越來越漲,漲到似乎隨時都可能會爆炸……
我就這麼要完了嗎?這就是我的結局嗎?
竹聲,等著我,我來了,我帶著你給我的心回到你身邊了,等著我……
不,不行,我還有個人沒搭救出來,心瀾還被關在廚房呢,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要起來,我要起來!
我覺得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轉,我掙紮著下了床,卻找不到方向。我想向門口走去,卻被沙發絆倒了。我用了所有的力氣,想把茶幾推翻弄出聲響,可是茶幾也似乎離我越來越遠,我怎麼也夠不著……
“三叔,快過來呀!”
幾乎是最後一刻,我聽見有人在門口驚呼起來。這個聲音很陌生,從來沒聽見過。謝謝你,你是誰?
我想看看,可我睜不開眼睛。我想站起來,卻隻是從沙發上滾到了地毯上……
難道我又要昏迷了不成?真是見鬼嗬!
竹聲啊,難道那些溫暖的親情交融我也見不得、聽不得、經受不起嗎?難道你沒感受到的那些,我也沒有福分去消受嗎?
唉,好吧,這些我都認了!可你總該讓我去救人哪,雖然我不是愛心瀾的,我卻必須去救她!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奮不顧身地跑到廚房去,把那個吃了苦頭的女孩救出來?你當初救我,不就是這樣的嗎?你什麼都不顧,連自己的心都送給我了,難道這顆心,每時每刻都隻屬於我自己?
如果這隻是你給我的警告,現在已經夠了,我知道厲害了,就此打住吧!
意識漸漸模糊了,我的眼前出現一片白光,像是一片雪地,正在變得越來越大……
“快拿點水來,把這個給他服下去!”
“這是什麼?你又給他用麻散子嗎?”
“是的!”
“怎麼能還給他用這個?不行!”
“不用它用什麼?現在他的心髒很亢奮,必須讓它平複下來,不用這個,你說用什麼?他現在這個樣子,送醫院還來得及嗎?”
“……”
“三叔,水來了!你可千萬要救活他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恩則,你扶著他,遠槐,掰開他的嘴!”
嘴被一隻鉗子般有力的手掰開了,一絲苦澀從嘴裏鑽進心裏,又從心裏向全身擴散。像整整一條河的水流向燃起熊熊大火的身體,已然要爆裂的胸膛頓時不再膨脹,身體也開始冷卻下來。陽春三月,沐浴在綿綿的春雨中就是這種感覺。
“老三,能行嗎?不行我就打急救電話!唉,好好的一個小夥子,被你們搞成這個樣子,這真是遭罪呀!二子,你說你倒幹的什麼事,啊?你田哥要是出了什麼事,看我不把你腿打斷……”
“二姐她……不是故意的……”
“我還沒說你呢,五子--你們倆都該打!我找人教你鐵布衫的功夫,就是要你保護人的,難道是讓你專搞雜耍用的嗎?你怎麼就不好好看著點?”
“對不起,二叔!都怪我,我……”
“還有小七,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我?我叫你一天一個電話,你是不知道號碼還是不會打電話了?”
“你別在這亂咬人了行不行!你出去吧,這裏用不著你這個大喇叭!”
“幹嘛要我出去?我就是要看看,你怎麼把一個好端端的人弄沒的!”
“青紅!”
“爸爸,你又不聽話了!你這麼叫,讓田大哥怎麼受得了呢?他就是醒了也要被你嚇暈了!”
“哎呀,青紅啊,爸爸也是著急嘛……”
“你別說了,快點出去吧!不然我生氣了!”
“好好好,我出去!你別哭啊,乖乖!爸爸最不想看見你哭了……”
“快點出去嘛!”
“我這就出去!”腳步聲到了門口,停下來,“你們別堵住門,也都到樓下去吧!有遠槐在這裏,你們誰都用不著!說不定還是幫倒忙!小七、小九,你們倆也出來!唉,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把遠槐帶走啊!他要是在家,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三叔的麻散子就是好!灌下它沒多大功夫,渾身暖洋洋的,心口不再火燒火燎的,心跳還是比較快,卻已經不再想跳出胸膛,頭暈乎乎的,像是剛喝了一杯甘醇的葡萄酒。
我又能和竹聲的心在一起了!我又能每晚都擁著竹聲的心一同入眠了!
哦,麻散子,我愛你,你是我生命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