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扯那些沒用的,我怎麼會有危險,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我沒有回答蘇援的話,而是直奔我最關心的主題。
“這個呀,”蘇援接過我手裏的杯子,笑著說道,“就更不能告訴你了!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我不耐煩地轉開臉,梗著頭,也不看她,“到底要怎麼樣你才告訴我這一切?古裏古怪的,搞的什麼呀?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等了半天,也沒聽蘇援回答,我轉過身來,看見她竟然一跑一跳地已經去遠了。恨得我牙根癢癢的,直想罵娘!
像個玩具似的被人拉來拽去的,什麼都沒弄明白,這算什麼呀?我看著眼前不遠處的樹叢,覺得無比窩囊,心煩意亂的隻想砸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個蘇援又到底是什麼人?她怎麼知道我的所在,她到底要對我幹什麼?老羅該早已經發現我失蹤了,為什麼現在還沒來找我?
想到以前無所不能的老羅,不由得一陣灰心:老羅啊老羅,你把我弄到醫院,為什麼不告訴我真實的傷勢?為什麼不給我真正的治療?為什麼連床下有個炸彈都沒發現?你的能耐該不會就是個INSIN吧!讓幾個毛孩子把人從你眼皮子底下擄走,你這也算是陰溝裏翻了船吧!
“田教授,您的電話!”
正在那裏報複式地幸災樂禍,後麵一個男聲傳過來,聽得出來這是老五的聲音,可他把我叫作什麼“教授”,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我算哪門子教授啊?我會幹什麼啊?
老五跑到我身邊,把一個手機遞到我麵前。他另一隻手還托著個水果盤,上麵有橘子也有蘋果,難為他們還放了幾根香蕉。這春暖花開的時節,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弄來的香蕉!
這是我的手機,看著它,我一時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接。
有我的電話?這麼說這裏是有信號的了,為什麼蘇援敢讓我接電話,她不怕我報警或者找老羅?
電話的樂音是《巴格達之星》的曲子,如果我不是坐在輪椅上,也不是被這些來曆不明的人弄到這個詭異的地方,那麼不管我口袋裏還剩多少錢,也不管房租是不是已經到期而存折已經被我揮霍一空,我都會聽著這個曲子,靜靜地耗上一個下午,漫無心肝地謀殺自己的一段生命,就像以前經常發生的那樣。可現在——
“我怎麼接啊?”我把被老七拷住的左手動了兩下示意道,“沒見我被拷住了嗎!”
“您那隻手——”老五小心地提示著說。
居然還叫我“您”!我都有點喜歡上這個呆頭呆腦的老五了。我放緩和了點,說道:“我這隻手抬不起來!很疼!”
我說的大半是實話,我的右手活動確實是有點困難,但是絕對還沒到抬不起來拿電話的程度——我在醫院守著那個炸彈,像個被塞進啤酒瓶的老鼠的時候,還一手拿一隻電話呢!
“那我給您拿著,”老五堆出一圈粗糙的笑,把手機舉到我耳邊,“你現在就聽嗎?”
有點不對呀,什麼叫“現在就聽嗎”?難道還可以以後再聽不成,這裏有話,說不定是個套!想到這,我急忙說道:“我不想這樣接聽電話!你沒看過電影嗎?什麼時候才會讓人這樣接電話?你沒感覺到這像是被人綁架,找家人要贖金才會用的方式嗎?”
“這……您……”老五直起身來,不知該如何對付我這種高智商的無賴,犯難得直撓頭皮。他也不把手機放到水果盤裏,就那麼拿著撓頭,撓得寸頭響起一片哧啦哧啦聲,有點刺耳,把我的《巴格達之星》弄的亂七八糟。
“你別撓了行不行?看你的頭屑掉了我一身!弄髒了衣服,你給我洗嗎?”我皺著眉頭假意喝道。我的話很有點無理取鬧,因為他頭上很幹淨,不但一星半點的頭屑都沒有,甚至連白裏透著點青的頭皮都可以看見有幾個褶子。而且,這兩天給我換洗衣服的就是這個老五,我現在穿的還是他的衣服呢!
“對不起,我……”老五底下的話七轉八繞的,說不清楚,像是那些話在他嘴裏正在相互砍大刀片,說出來的都是些缺胳膊掉腿兒的,沒個整形,又像是一夥剛從邊遠山村挑上來參加百米賽跑的農民,你拉我扯的,互不相讓卻又都跑不開,偶爾你抓住一句,那也是摔倒在地的選手,早聽過了。他這點不像老七,那個蠻妞說起話來像開了幾挺機關槍一樣,基本上都幾句話七葷八素的一齊冒,完整倒是完整了,卻沒個上下聯係、層次關係,她還喜歡說話時配合著肢體動作,像是獨自操作那些機關槍的戰士,這挺槍放一梭子就放下,接著摟那挺槍再放一梭子,手忙腳亂,倒也把人聽得陷入“思想者”的狀態。不知道她特點的,還真的很容易被她的話打蒙。
看來這個大男孩的道行還淺得很!我又氣又樂地想——你管我聽不聽,直接把接聽鍵按下,我會不會接電話那頭的人的腔,不就知道了?
大男孩想不到這個反客為主的高招,他放下果盤,兩手輪流拿著電話,一會把它捧到我麵前,看我不接,縮回去,一會又想去按鍵,看看我直棱棱地盯著他,卻又放開。末了,他向兩邊看著,也不理我,像個沒完成作業正在受老師訓誡的小學生,盯著手機,算是自己把自己晾在那裏了。
電話裏的音樂一直響著,我忍住笑,真想看看我一直不接這男孩如何收場。等到吊足了胃口,這才清了清嗓子,準備接電話結束這個節目。看我伸出手來,大男孩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一臉愕然,片刻,才露出災難終於終結的欣慰的笑。他一邊笑著把電話端給我,一邊又往小洋樓那邊看了看,我心裏頓時明白了——打電話的人就在屋裏呢!我立刻把手縮了回來,接電話的姿勢也變成不耐煩似的一擺手。
“有什麼話,你叫那人當麵跟我說吧!”
“啊?是她叫我把電話給你的!”
你這家夥倒還真是好哄啊,我心想,我可連個套都沒下,你就這麼把實話端出來了,連個馬虎眼都不知道打。
“你去對她說,我喜歡光明正大的做事,不喜歡這麼有什麼見不得人事情似的,說句話還藏著掖著!”我板著臉說道,說完,又加上一句:“記住:我的話,你原原本本一字不動地告訴她!”
他一時楞住了,反應過來,口中急忙重複著我的話,像是小學生背一篇老師要立即檢查背誦的課文:“我喜歡……不喜歡……我的話,你原原本本……你原原本本?——‘你原原本本’這句話還要不要我說?”
我真的有點受不了他的憨豆式幽默了,就高聲說道:“你就快點去吧!當心等會就忘了!”他如夢初醒般,丟下句“哎呀,可也真是!”急匆匆地就要向小洋樓那邊跑去。
“等一下!”我叫道。
“怎麼了,我記錯了嗎?”老五一臉茫然。
“把香蕉掰一根給我!”
吃完這根香蕉,把皮隨手扔在草地上,心中有種報複成功的快樂:打不暈大魔頭,放倒個小妖也是種成就嘛。
“味道怎麼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援已站在我身後。
“還行,就是不太熟,有點澀……”我下意識地回答,猛然警覺過來:“啊?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神出鬼沒的,連個響都沒有!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什麼會嚇住你呀?”她揶揄道,“炸彈都不怕的人!”
“什麼叫炸彈都不怕?我怕得死去活來呢!要說不怕炸彈的人,安炸彈那麼危險的活都敢幹的人才是!”
“這麼說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要殺我?”
“你這人還講理不講理了,啊?是我告訴你會有危險,是我把你腿上的石膏敲掉、揭穿了某些人的謊言,是我把你從精神病醫院救出來,是我請人給你治病的——你還不該相信我嗎?”
原來那裏真的是精神病院!老羅啊老羅,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你把我的好腿用石膏糊上糊弄我,我就隻當是那裏蚊子多不說你,你把我弄到精神病院,這不是侮辱我的智力和人格嘛!
“唉!”我歎了口氣,憂心忡忡地想,老羅那麼有手段的人,還得把事情搞的這麼複雜神秘,看來我真的是有大麻煩了!
“你就這麼喜歡為難小孩嗎?”
“我怎麼難為他了?這不是開玩笑嘛!”
“什麼開玩笑?接個電話都這麼擺譜,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了?”她說著,把草地上的香蕉皮拾起來,碼到水果盤邊。
“那你不更擺譜——好好的,什麼話不能當麵說,非要用電話?我這是以擺譜之道還治擺譜之人!”我搖頭晃腦地說道。
“真受不了你的酸!誰要當你女朋友,那真是一輩子不用吃醃泡菜了!”
“豈止啊!隻要我想,吹口氣都能把你酸死,信不信?”
“行了吧你!這麼著就蹬鼻子上臉了?活該你的腿都被人踩壞了!”
“拿人家的傷病說事——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厚道啊?”
“對不起!”
“沒聽見你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