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去何從(2 / 3)

快中午的時候老羅過來了,這一次他是個機關幹部的裝扮,戴著個黑邊眼鏡,夾了個公文包,中山裝裏還插了兩隻鋼筆。每次出門都要換個行頭,也真是難為他了!不過他的身份也因此第一次讓我起疑了。我猜他的鋼筆用在寫字上怕是很少,搞其他的才是它最重要的用途。他一進門就摘了眼鏡隨手放在口袋裏,很是關切地問了問我的傷勢,接著問上午來人的情況。對他我不想隱瞞什麼,沒那必要,他想知道什麼那一定比我打探得利索,就說來的人我不認識,他假冒蘇抗的哥哥,想從我這裏套話,我當然什麼也沒對他說。老羅聽了我的話,點點頭,說準備一周後組織有關的專家再來一次會談,討論成立相關項目組的事,如果項目組可以順利成立,順便把各自的任務交代一下。他問我能不能參加,還拿出個活動提綱給我看。我大致看了一下,裏麵赫然就有安全這一項。我說沒問題,隻要我像現在這樣能講話,到時弄個輪椅把我推去就成。老羅露出讚許的目光,還說我有幽默感,看著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白的牙,嘴角下麵兩個麻子坑被扯地分外地大,我真不希望那開心是裝出來的。

成語裏說丟斧子的人看見自己的鄰居,怎麼看怎麼像偷自己斧子的。我怎麼看老羅怎麼不像要幹掉我的樣子。可他究竟是不是要不利於我,這個疑問老這麼懸著不是事,我總有心裏有個底才行。於是我就和老羅天南海北地聊。我說蘇抗這家夥很做事很沒譜,老是讓人不放心,接著說了蘇抗幾件辦砸的事,最後提到蘇援這個名字,我說蘇抗說要帶這個蘇援來見我,我一直都沒見到過,蘇抗把這人吹噓得如何如何,估計跟他一樣,也是草包一個。最後我抱怨說:

“他這家夥就是這麼沒成色!心裏存不住事不說,做起事來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沒個定盤星。就說這次仇家找他吧,他也不跟我說一聲讓我好有個準備,居然自己鞋底抹油開溜了,把我丟那不管,害我頂缸被人狂扁一頓。見了他我一定不饒他!專家會開始前必須把這小子好好教訓教訓,解我心頭之恨!對了,你哪天要是有空,把他叫過來唄!”

老羅聽完我的話依然神色自如,但是沒說話。我猜他一定是在不動聲色地想:這小子雲山霧罩的,兜了這麼大個圈子把“蘇援”提出來,究竟是有心還是無心的?當著我的麵,指著蘇抗這棵桑樹痛罵,到底什麼意思,真的假的?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我可不敢讓他起疑,打完埋伏見沒實際效果,就接著抱怨:“哎喲!說得太激動了,把腿說疼了。哎!醫生們是不是把給我拍的片子拿反了,打錯石膏了?我這條腿可疼得厲害!”我說著把右腿褲腳擼起來,“你看看,都成這樣了,連個膏藥都沒貼過。左腿反而感覺不到什麼疼,卻上了石膏!”

老羅看了看我的腿,說道:“你是左腿骨折,右腿被踩壞了膝蓋,醫生們沒弄錯。因為現在天漸漸熱起來了,怕捂壞了傷口不敢用石膏捂著,反正你也動不了,不會受影響,所以這腿上了藥後就沒上石膏。怎麼,心瀾讓你活動了?”

他的話有點讓人臉紅的歧義,我倒是沒怎麼在意,他提到心瀾,我就想著那個“蘇援”說的MP3,心裏怪怪的。說實在的,我倒真的希望心瀾和那個外教能夠好上,那樣我就可以不用為她煩心了。關於心瀾,我曾經和蘇抗說過,僅僅是拉個手而已,我去學校都是住在學校的招待所裏,從沒在她寢室呆過。蘇抗從來不信這點,說我是學希特勒“越大的謊言越有人相信”,把自己的貞潔牌坊豎得“和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我也不想辯解。我不是謙謙君子,這我早就說過,但是對心瀾,或者對別的女孩,我是真的沒什麼興趣,如果對她用我前任老板王哥的方法--“Make,Make!”--我是想不來更做不來。這樣我也就無可避免地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之中了:因為對心瀾沒太多感覺而不碰她,她不知情由,反而因此覺得我有責任心更不願離開我!我也曾經幾次含蓄地對她說過“見到有更好的你就去追求”之類的話,不知她是裝糊塗還是怎麼地,依然故我,搞得我很沒脾氣。幾次狠下心來想撕破臉皮把話挑明,總趕上她給我洗衣服被褥,累的吭哧吭哧地,就覺得這要是說了,那真是殘忍不過,就像蘇抗說的那樣,“狼心狗肺”了。其實客觀地說,即便不抹去MP3的陰影,心瀾也是個很不錯的姑娘。比如我頭上的紗布沒拆的時候,不明就裏的護士們以為我聽不見,曾小聲地說:“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和人打架搞成這樣,他家屬還天天來熬湯端藥、倒屎倒尿,像個祖宗似的供著!圖個什麼呀?她又年輕又漂亮,離了婚再找什麼樣的找不到?中國男人這麼多,男女比例都失調了成這樣了,一夫一妻都快搞不成了,還怕當了女光棍不成!”等她們知道心瀾和我根本不是兩口子的時候還驚訝萬分:“看她那樣子都像和他風風雨雨幾十年了呢!不過從早到晚也沒見他對她笑過,整天板著個醜臉。還沒結婚尾巴根就甩上天了,以為自己是哪一尊大神呢!真是過分!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也許我就是人們最深惡痛絕的那類人,已經擁有了卻不懂珍惜,占著茅坑不拉屎。

當然,我聽護士們趁我還不了嘴那樣糟踐我,嘴裏不說我心裏想:你們知道什麼呀,我那是和人在街頭爭風吃醋打架搞得來此大修的嗎?我怎麼說也是和犯罪分子做鬥爭、為了社會的安定團結做奉獻才被人暗算的,多少算個工傷呢,不然怎麼連市委書記都跑來看我?什麼叫好白菜都讓豬拱了,和心瀾的實際關係進度來說,我可是連白菜地在哪都沒弄明白呢,就算她確實被我耽誤著,話說回來,你以為我想這樣啊?還說我“不對她笑”,我臉上裹著紗布,我就是笑了你們看得見嗎?有天理沒有?

想了半天心瀾的事,我心裏一亮,對了,心瀾!怎麼把她忘了?不管她是不是和那個老外約翰班德有什麼,我該借借她的力了!她每天來我這裏,學校裏是有人知道的,如果老羅想要幹掉我,不會連她都不放過--那就太紮眼了!這比單單除掉我這個光棍的技術難多了。而且如果她和那個外教關係密切的話,老羅不會不知道,那就更應該有所顧忌怕被人抓住把柄。我得好好想想怎麼利用這一點。

老羅走了以後,我想死了一半的腦細胞也沒想通為什麼有人要對我不利。眼看就這半天時間了,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上去想這個了,不管蘇援的情報是真是假,保住小命要緊,其他以後再說吧,保命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下午心瀾走的時候,我對她說你的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吧,我的手機沒電了。我說著還笑了一下。這當然是個幌子,因為我見過她把我的手機拿到醫院充電,充好了就放在我床邊的櫃子裏,不過那是我還沒拆掉頭上的紗布的時候,借這個裝糊塗我還是做得來的。我想我的手機一定是在老羅的監聽之下,但心瀾的應該不會。如果心瀾有問題,那她該不會笨到用一個被人監聽的電話,恐怕早就有了反偵察措施,不會給老羅機會。如果她沒問題,那老羅監聽我的手機就足夠了,都是平頭小老百姓的,哪有那麼多非得監聽不可的機密?

心瀾聽我說了這個要求後,楞了一下,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沒說。她把手機交給了我,有點遲疑地沒有走。開始我疑心她是想聽聽我給誰打電話,就看著她,那意思非等她走了我才打。沒想到她竟然俯下身子在我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吻過後她紅著臉,退了好幾步才站住。我的臉一下子白了,心說這下完了,這該不會是和我吻別吧?誰知道她笑了笑說道:

“你知道嗎,你現在胖胖的,真像是年畫裏的大頭娃娃!你剛才笑了一下,這是這些天來我第一次見你笑呢!更像了。可惜啊……”她說完自己像是已經羞了,轉身就拉開門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