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廠和海通開始了商戰,我就在風口浪尖上了。他們怎麼掐都沒關係,可是我該怎麼辦?這東西可是絕對不能賣的,別說這個程序是那麼多科學家共同搞出來的,就算隻是其中一位參與了,我為了錢把它賣了,也絕對不行。更何況,還有老羅在後麵呢!
想起老羅,我的心裏一陣陣發緊。這個人的手段我是領教過了,我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害怕他無所不知的神通。他要是知道我把這東西給賣了,還不把我給剁了做成肉包子?
我一直沒開口,電話那頭的道歉還在繼續,當然也有謊言,比如把虧損數字看錯了:“是三千萬,不是三億,確實抱歉!”再比如把我那天的話聽錯了:“我們還以為是個智能打字軟件,這個東西我們早就有了!”還有就是掩護和開脫:“我們胡總那一段就是太忙,沒顧得上及時和你聯係,我們作職員的,沒有上麵的話也不好做主張。”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那天的責任是多方麵的,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心亂如麻,再也聽不下去了,忿忿地掛掉電話。不到一分鍾那邊又打來了,還是她,這次她除了道歉外還有開導:“我們這是談生意,帶著情緒就不好了!我知道你和別人也聯係過了,但在我們這裏,價格由你開,隻要不超過我們上次談的那個數字的三分之一就行……”
我一下子又懵了,上次談的數字?上次我們談了什麼數字?我記得那天還沒開出我想拉的三萬元讚助費,她就開出來一個驚天大虧損把我壓趴下了,還有什麼數字?難道是……三億元?——那天她就提到一個三億元的虧損。
三億元的三分之一,那就是一億元了!天,這是真的嗎?
確實是一億元,女秘書說了分四次付清,首批一千萬,然後是兩千萬、三千萬、四千萬。
啤酒瓶從我手裏滑落了,骨碌碌地在桌子上滾著。我想把它摁住,可是我的手抖得厲害,那個瓶子我沒摁住,兩瓶沒倒的也被我碰倒了。我急忙放下電話,像個守財奴似的把它們都罩在懷裏,那袋豬腿肉也就迫在眉睫了。
我太渺小了,我的更加渺小的心髒現在極其脆弱,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啤酒瓶要是掉在地上,我就要藍屏了。
天哪,一億元哪,點把火燒也得我一天才能燒完吧?都換成百元大鈔也足可以把我烤熟!
我還沒點那把著火,電話那邊又開始談論具體步驟了:“……可以是稅後的……隻要你給我一個帳戶號碼就行,我們會……我們公司可以……這種轉帳……我們有經驗……你不用擔心……喂,你還在嗎?喂……”
我在,我在我那間破舊的出租屋裏,在我那張已經快要承受不了我的重量的圓桌上麵,在那袋豬腿肉麵前。
我抖抖索索地拿起電話,費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道:“我……再……打給你。”說完掛掉了電話,像一個垂死者一樣大口地喘著氣。
門口又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我緩了好幾口氣才問出來:“誰?”沒人回答。我大聲吼道:“滾遠點,死狗!今天不放賑!”
敲門聲停了一下,卻立即又響起來,而且愈發急迫了,門外分明是有人。可是我已經癱了,雙腿根本沒有一點力氣站起來,怎麼能去開門呢!
門外的人不依不饒地繼續敲著,就在我惱火萬分的時候,突然“咣鐺”一聲,門整個地被掀掉了,四五個陌生人從門外衝了進來。
可能是我當時的形像太具有感染力,這幾個人一進來就呆住了,過了足有五秒鍾,其中一人才回過頭去,幹巴巴地問道:“這就是那個……貪吃的……胖子?”
我趴在桌子上,雙臂護著那堆吃食,那模樣確實像是怕人搶去了吃的東西的餓死鬼。他們一定在想我是怕他們進來搶吃的,才把我歸結到貪吃一族的,這不是他們的錯,可是說我胖就沒道理了。我憤怒地站直了身子,話卻忽然間又卑又亢起來:“……各位同誌……各位好漢……,不不不,各位大哥,深夜到小弟這裏,令寒舍蓬蓽生輝,不知道各位大哥有何貴幹?”
那些人不理我,兩個家夥分別衝進我和“荷馬”的臥室,隨即又跑到廚房和衛生間,發現屋裏確實隻有我一個人,他們走出來,衝一個戴著墨鏡的家夥搖了搖頭。戴墨鏡的家夥走過來,拉了個椅子坐下,其餘的人立即站到他身後,像是怕我打他們。看來這個戴著墨鏡的家夥的就是他們的頭了,他披著外套,還人模狗樣地紮了條領帶,一看就知道是看多了港台的警匪片。他摘下墨鏡,想放在桌子上,可是桌子已經被我搞得一片狼藉了,他挑了一圈也沒給他的墨鏡找到合適的下榻之地,不得不重新戴上。忽然想到不對勁,又把墨鏡摘下來,拿在手中,翹起二郎腿,仰著頭向我問道:“你就是蘇抗?”
原來和我一起住的家夥叫蘇抗,我不禁有點慚愧,我隻聽球場上的人都叫他“阿抗”,也就那麼叫了,都這樣幾個月了,至於他真名是什麼,我還真的不知道。他姓蘇,那麼前天居委會的陳阿姨來找的確實是他了!一定是陳阿姨有些想當然地把他的名字搞錯了。我囁嚅著說道:“我?不是蘇抗,他失蹤了……”忽然想起來不對勁,急忙申辯道:“啊?不,我不認識他!”
我想我當時的腦筋一定是不夠用,“失蹤”一詞從我嘴裏一出來,我就意識到大事不妙。果然,一聽完我的話,立即有兩個人走過來,一左一右地架起我胳臂,別到身後,讓我覺得曆史似乎在重演。他們也是要帶我飛嗎,這次會飛到哪裏呢?
“他到哪裏去了,你能告訴我嗎?”
賊頭兒的二郎腿一顛一顛地,皮鞋上的光晃得我直發暈,在那光的後麵,模模糊糊地能看到我扭曲了的形像:被兩個彪形大漢架了起來,佝僂著腰,像是正在被批鬥的“地富反壞右”,就差個尖尖的紙帽子了。
“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
“荷馬”在哪裏?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我在心裏問過一萬遍了。該死的“荷馬”啊,你自己找事,何苦還把我搭上。我腦子裏飛快地想著,這些人會把我帶走嗎?他們是找“荷馬”報仇的,還是衝著那個程序來的?無所不知的老羅在哪裏?他的武林高手在哪裏呢?那兩個身懷絕世武功的MM在哪裏呢?還有居委會的大媽大嬸叔叔大爺們,平時我聽個音樂他們都要跑過來,揚言要投訴我喧擾四鄰的,現在門都被敲倒了,他們會沒聽見?他們又在哪裏?“荷馬”豢養的那群阿貓阿狗在哪裏呢?它們咬不過這群人,念平日滴水之恩,跑過來叫兩聲,嚇嚇他們也好啊,總算也仗義執言了……
“我再問你一遍,蘇抗在哪裏?”
“我真的不認識他!他勾引你女朋友了嗎?他太胖,沒有競爭力的……”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人走過來,照著我的肚子就來了一拳,“砰”的一聲,我覺得五髒六腑集體搬家了,眼前一陣陣發黑,隨即一個個火星在我眼前爆開,像是嘉年華晚會上的焰火,看得我直裂嘴。那家夥一定是見我被打得很迷惘,於是又一拳狠狠地捅過來,打得我一口酸水上湧,像是長江黃河同時決了口,頓時把那絢麗的焰火撲滅了。好不容易把這口酸水咽下去,我沒再感覺到痛,卻忽然餓起來了,十分想吃東西。我猜他第二拳一定是觸動我肚子裏某處饑餓開關了,我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上的那堆吃的,眼神既**又恐怖。我那饑腸轆轆的肚子也不合時宜地奏起幽怨的曲子來。
看到我麵前的家夥還要打我,響馬頭子把墨鏡一揮,那人就恨恨地走到一邊了。響馬頭子站起來,用墨鏡指著桌上的豬腿肉說道:“你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