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瀾她們的球隊還沒來到球場,熱身的是另一個係的女學生們,她們穿著係裏統一的服裝,不同的是背後的係名比較小,而號碼卻很大,他們的擁蠆是清一色的男生,穿著沒有號碼的係服,揮舞著旗子,敲著鑼鼓吹著喇叭。一個看來練過武術的學生興致勃發,從中線一端開始空翻,一直翻到另一邊,然後翻回來。裁判員的桌子上擺著毛巾、飲料,記分牌和秒表。一個身材健美修長的裁判不停地看表,看來比賽快要開始了。
這種故地重遊著實不堪消受,眼前的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樣,人們在為年輕鼓舞、感動,揮灑青春的汗水,或笑或歌,把他們年少無邪的快樂時光那最後一絲光彩留在這片土地上。而我站在這裏,已經無法加入其中了,仿佛已經永遠地離開。在這裏,我的身心留下了一段無法痊愈的傷痛,卻什麼都沒帶走。
比賽前大約五分鍾,遠遠傳來的《威風凜凜進行曲》把我的惆悵打斷,心瀾她們的係隊終於來了!她們的隊服是天藍色的,白邊。春天還沒過去,天還有點冷,她們卻像在室內比賽一樣穿著大短褲。她們排成兩列縱隊走在拉拉隊的前麵,一雙雙白生生的大腿和雪白的齊膝球襪看得人眼暈,連她們的對手都看得呆了,那些開始還鼓噪暄騰的拉拉隊一下子就啞火了。想來這也就是洋教頭後發製人的攻心戰術了。心瀾舉著旗子走在最前麵,雖然看見了我,但她僅僅衝我點了點頭,到了賽場就把旗子交給一旁的拉拉隊員,忙著在裁判那裏進行登記,根本顧不上和我說句話。而她們剛忙完,另一邊的球場上的比賽哨音就響起來了。
有了洋教頭的調理,外語係的攻防打得很有章法,爭搶了大約一分鍾,心瀾進了一個三分球,這也是開場以來的第一個球。她興奮地跑到我旁邊,對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我衝她揮了揮拳頭。這時我無意中發現,一個個頭高高的戴著眼鏡的老外正盯著我看,他像中國的大領導一樣穿著中山裝,上衣的口袋裏還插著鋼筆,而他旁邊的一個女人正在把筆記本電腦上一個煙盒大的東西對著我。
這是做什麼?那個黑黑的盒子是做什麼的,是攝像機,還是錄像機?幾天前的經曆讓我警覺起來,我急忙退到人群後麵,心裏一陣懊惱。我一定被他們鎖定了,這個老外,會不會和INSIN有關呢?既然老羅可以通過INSIN找到我,他們也注意到了我,那就說明INSIN還是在發揮作用的,而老羅他們的電磁波的屏蔽效果就一定很有限了。可是他們是如何知道我的呢,難道是心瀾告訴他們的嗎,她為什麼要對他們說這些?
我決定馬上離開,打定主意我匆匆地回頭看了一眼,心瀾她們正在中場攔截,把我的視線擋住了,我沒再看見那個約翰班德,想來他也應該看不見我了。我舒了口氣,邊走邊在心裏想,回去以後一定要把有關東西轉移一下。
阿抗這兩天鬼鬼祟祟的,不知識在搞什麼,我敲了半天門,他才過來把門打開,還欲蓋彌彰地打了個嗬欠。我有點惱火,問道:“你小子在搞什麼鬼?你今天怎麼不出去了?平時你不都是在周三出去鬼混的嗎--連我都不帶?”他訕訕地笑著,忽然說道:“那兩個MM是幹什麼的,是你帶來的嗎?”我把阿抗拉進屋,在窗戶邊看過去,街角是有兩個女孩子在有意無意地向這邊看,其中一個還在手上記著什麼,她們看上去都很結實,像是體校的,或者就是練過武術。
我住的地方還是比較偏僻的,沒有幾家鄰居,也沒多少人來,所以她們站在那裏很顯眼。我不知道該怎麼對阿抗說,就走進自己的房間,忽然想到是不是該對阿抗說說老羅的事情,要他做事情留個心眼,同時也多存點戒心。我向阿抗的房間走去,可是這念頭一閃就過去了,我就沒進去,而是打開門向街角看去,發現那兩個女孩子已經不見了。
晚上阿抗在屋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麼,響聲挺大的,這不是他做俯臥撐和仰臥起坐的時間,我就敲了敲牆,那邊的聲音小了點。沒多久又響了起來,我就走過去,阿抗在電腦桌邊,見我去了,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在抬電腦桌減肥呢!”我對他說:“你省省吧,你不減肥比減肥好,減肥減肥,越減越肥。”我說完這話,忽然想去今天在街口晃蕩的那兩個女孩子,頓時明白了,就說道:“我知道你遲早要毀在食色二字上,但是我要告訴你別去惹跟我來的那兩個女人,她們都練過武術,你不是她們的對手。”說完我就回去了,阿抗是什麼時候走的我就不知道了。
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裏,我都沒見到阿抗,這非常不正常,他即便是回家偷東西吃,也很少用這麼多時間。他那天晚上似乎使用了一個隱身法,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再也看不見了。到第四天時我也還沒過多地想什麼,因為他確實是每周三都要出去的,第五天又沒見到他,我開始擔心起來,這個隻對電腦和貓狗有心的家夥不會出什麼事吧?再說了,家裏沒人做飯,我啃了半箱方便麵,肚子實在吃不消了。到了第六天,我實在坐不住了,誰知道他是不是也被什麼人劫走了呢?我把手機充滿電,打算出去找他。我剛出門,電話就響了,不過不是阿抗打來的,而是海通的那個劉經理。我立即明白了,他們想通了,肯定又是談合作的事情。
劉某人開始問了問程序進展如何,我對他說已經差不多了,核心部分已經出來,就差調試了。他就雲山霧罩地給我說了一通他們的技術優勢,還說了他們的開發進度,那意思如果不是看得起我,根本就打算自己搞了。
我對他的鬼話心知肚明--他們隻想著賺錢,也許他們確實已經趕上了我和阿抗,但是他們怎麼可能找到能夠開發出具備智能的核心程序的大群科學家呢?
我冷冷地說你們的機器不是不夠用的嗎,他早有準備地說總公司正在新一輪的投資,過一段時間會添一些新機器,性能會比現在的好,絕對夠用了。
我心念一動,對他說我已經把這個東西賣掉了,買家下周就會來調試源程序,如果成功就會給帶走。他繃不住了,連忙說如果我還沒最後決定,他願意馬上帶人和機器來調試程序,他還說了一個買斷價格--50萬,聽得我怦然心動,可是一想到老羅給我的那個本子,我又拒絕了。
我對劉經理說你們的價格隻是人家的一個零頭。他猶豫著問道我能不能告訴他,到底是哪家公司在和我交易。他的話十分無理,這樣問顯然違反了商家交易的規則。我想和他開個玩笑,就告訴他是一個生產啤酒的廠子,我還告訴劉經理說,那家啤酒廠想上一條最先進的智能化的生產線。
他像是恍然大悟,問了我一個名字,說的就是我去拉讚助的那家啤酒廠,我笑了笑,沒說話。他楞了兩三秒鍾,說道:“你稍等一下,我馬上打給你。”我猜想他是在看那家啤酒廠的資料,然後找他們的老總商量價格。我等了大約十分鍾,他發了一個短信,上麵是八個數字,一個2七個0,恰好是我手機屏幕的寬度,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我一下子蒙了,計算不出來那究竟是百萬還是千萬。列位看官嗬,你們是沒經曆過那陣勢,我可是個小老百姓,他劉某人憑什麼下死手拿錢砸我呢?這不是逼我犯錯誤嗎!我哆哆嗦嗦地把手機舉到眼前,把那個數字看了又看,終於算出來,那是兩千萬!
我傻嗬嗬地楞在門口,幾乎無法思維了,呼吸變得艱難起來,口水也一定“飛流直下三千尺”了。我不止一次地幻想過口袋裏裝滿了人民幣的情形,但我永遠無法想像兩千萬人民幣堆在我麵前會是什麼樣子--也許可以把我埋住,讓我爬不出來。現在想起來,如果我的大腦是電腦的話,當時那個信息會把CPU、主板、內存、連鍵盤加鼠標甚至鼠標墊都全部燒掉。
一個窮困潦倒的黴鬼怎麼能夠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呢?
我扶著牆,費力地咽了一下口水,腎上腺素慢慢回落。反複地看手機,不錯,是兩千萬,是那個姓劉的發來的。我掐了一下自己,很疼。這不是夢,我十分鍾前確實和他談過把程序賣掉的事情。
可是我該怎麼辦呢?仰天大笑,還是抱頭痛哭?
那一刻,我體會到了精神病人才會有的無奈的虛妄感,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說什麼,我的四肢在發抖發冷,心卻像被丟到了桑拿室裏的爐子上灼燒,而且似乎馬上就要燒成灰,化作一股青煙,消失在空氣中。
我在屋裏呆坐了近半個小時才漸漸冷靜下來,慢慢地,一個不祥的預感開始籠罩著我。我幾乎是本能地去打開了自己的電腦,又馬上奔向阿抗的房間,把他的電腦打開,然後用我的遠程密碼程序破掉他的防火牆,進入他的個人帳戶,打開每個盤。
阿抗的電腦裏什麼都沒有了,除了C盤,每個盤裏都是空蕩蕩的,連他最喜歡的菜譜都沒有了。很顯然,除了係統盤,別的盤都被格式化過了。
我的心一下子也變得空蕩蕩的……
拖著沉重的雙腿來到電視機旁,打開後蓋,把老羅交給我的本子拿出來,可是裏麵都是那些科學家的研究課題簡介,沒有什麼號碼。我幾乎要把那個本子翻爛了,最後終於發現本子的頂端似乎有些灰影,我費力地看了半天,才看出來那裏確實有什麼東西寫在上麵,但又根本看不清楚。
這個密碼我該用什麼來破解呢,我枯思冥想,忽然想起老羅那天對我說的話--你要找我,就找鏡子--是了,這些字一定是反著寫在本子上的,字跡又很淡,所以才看不清。我找來鏡子,對著那串灰影,淡淡的一串數字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按那個數字撥了過去,過了大約五秒,那邊傳來一個聲音:“小田,我是羅又明,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我告訴老羅說,我的幫手如果不是拿著所有的程序跑了,就是被人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