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蹤的荷馬(2 / 3)

“我去給你們當拉拉隊員吧!”阿抗諂媚地對心瀾說。

“好啊!”心瀾笑嘻嘻地說。

到中午心瀾說要給我們做好吃的,我知道她這是因為籃球聯賽把我拋開的原因,就同意由她主廚。心瀾什麼都好,就是不太會做飯。我的話引起了阿抗的恐慌,因為不敢和我交鋒,他就和心瀾進行了一場嚴厲的交涉--嚴禁她下廚房,後來交涉未果,他便率先衝進廚房,搶占有利地形。我隻得去廚房拉心瀾,可是心瀾說什麼也不同意,引得阿抗連聲叫苦,後來隻得同意三人各做自己喜歡吃的。結果我們三個把廚房搞得沸反盈天。吃飯的時候,心瀾說起約翰帶來的那個程序,誇個不停。其實這種程序國內也有,就是根據每個運動員的體能、技能、臨場的狀態及教練員的水平來分析比賽的過程。不過心瀾說得挺邪乎,說不僅每一場比賽的結果能夠測出來,就連聯賽的最後結果都能計算得出來。我的困勁上來了,聽得心不在焉,阿抗卻聽得兩眼放光,看那樣子要不是嘴裏塞滿了飯菜,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還一個勁地央求心瀾把那個程序帶過來“研究研究”,我聽得不耐煩,就問心瀾道:“那你們最後預測的結果如何?”

“我們當然就冠軍了!”心瀾高興地說道。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們是冠軍,你們很厲害的!”阿抗口是心非地說道。我看著阿抗那幾乎是色迷迷的眼光,心說你是在幹什麼啊,你連她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為了那個小程序,把自己給賣了嗎?

央不過阿抗的一再請求,心瀾不得不在周日把那個程序帶來了,我對阿抗能否把這東西應用到我們的工作中很懷疑。以阿抗的水平,要編出這個程序簡直就是舉手之勞。

“我是研究它的結構!”阿抗解釋說,“我總感覺我們的程序在某些地方有問題。”

我懷疑地盯著阿抗,這家夥什麼時候關注起這個來了,是他的眼界開闊了,還是我的任務結構真的有了問題?

“好吧,你說說你的想法。”

“在這個程序裏,我們隻能把它的學習屬性設為隻讀對不對?”

“是啊,其實就是信息錄製。”

“問題來了,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有結論相反的材料出現在它的信息庫裏,它如何辨別對錯呢?它會不會崩潰?就不說這種極端的情況了,即便隻是錄製相近、相似的材料,它又該如何判定、分析,以哪個作為自己的觀點呢?”

“我們可以給它加入正態分析程式,還可以把唯物主義以某種基本的分析原則賦予它,這樣它就會合理的分析,而不會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

“好吧,我豁出自己的這二百斤把這個給完成。你想過沒有,對有些數字性的東西,計算機搞起來是小菜一碟,如何進行加權平均那就是我們做個選擇題的事情了。可有些東西並非數據能夠表達出來的,比如一些理論--包括你說的唯物主義--我們該如何讓它理解,如何讓它以之為原則來處理其他的問題呢?對它大吼--你是個白癡--嗎?”

“你知道計算機運算的最基本方法是什麼嗎?”

“對數據進行與、或、非的判斷與處理。”

“對,這就是邏輯--微觀邏輯,計算機之所以還沒有智能,就是因為它隻能處理這些最簡單的微觀邏輯運算,要讓它能夠進行原因、狀態及趨勢的分析,我們還需要給它加入宏觀的邏輯程式,那就是邏輯學。偶然性和必然性、質變與量變、肯定與否定、否定之否定等等,這些都是可以用數據來表達出來的,很多年前就有數學家對它進行研究了。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它的結構和執行方法我都已經編得差不多了,就是缺乏一個好的機器來進行調試……”

“你沒把這個東西交給我來搞?”阿抗叫道,臉上出現了一種憤怒的表情。

“是的,我沒有把它交給你,可是你知道偶然性和必然性的聯係嗎,你知道螺旋上升理論嗎……”

阿抗垂頭喪氣了,“我可以學的嗎……”

“是的,你是可以學,我知道你一定學得會!可那得什麼時候了?再說,你的語言擴展完成了沒有,擴展的語言怎樣重新組合起來加以運用你進行得如何了?我們都知道,對這個任務來說,這個非數據材料的判定與分析處理是最關鍵的東西,說它是程序的核心也不過分。我沒把它交給你來做,一是你沒有時間--你手頭的活已經太多了,二是我沒有時間,我不能等你成為邏輯學大師後再來進行這項工作。我們等不起,那對你也不公平--你幹得已經很多了。至於這個核心的東西,你放心,我會和你一起調試的,所以,它對你來說,不會是把你拒之門外的秘密,--沒有你我也搞不定它,我把它搞出來,它也就是你的了,你是不會被排除在核心機密之外的!”

“我知道我能夠做哪些,我沒有爭功的意思,--不過,你說的偶然性和必然性是怎麼處理的,如果我們給了它一個帶有必然性的東西,它卻給了我們一個偶然性的回答--和事實完全不符合--那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就是實質性的東西了,從事情的發展來看,偶然的事情都是必然發生的,而必然都的偶然的--哪怕是同一鍋蒸熟的饅頭,其實每一個饅頭能夠熟都是偶然的,雖然它極其必然。我是這樣處理的,既然計算機隻能對確定的東西進行處理與分析,那就從必然性出發,把可能導致比然結果作為結論參考值,而可能發生偶然作為修正的依據……”

“它怎麼修正?”

“概率!舉個例子,如果一個人開十槍打了九個十環,一個八環,那下一槍該會打出幾環,可能誰都會說他打幾環都可能,跑靶也會發生。可是在電腦分析到這裏的時候,這個人基本就是一個神槍手了,他不會跑靶,也很少會打出低於六環的--這是用他以前的數據進行概率分析得出的結果,在正態分布曲線上,計算機會取概率最大的那個值,那就是它的答案。它會先給出平均值加以參考,但結果絕對不會是平均值。”

“你是說計算機會先得出結論,然後在它的信息庫裏再檢索相關信息進行分析,在峰值區間中給出隨機答案,而不是平均計算後再得出結果?”

“基本是這樣的,當然,這會是它處理問題的方法之一,它還應該有其他的方法來解決用這個方法無法解決的問題。不過這其他的程序我們就不用再去設計了,因為它會了這個方法,就具備基本智能了,如果我們在此基礎上設定它可以接受新的方法,通過學習、分析和研究自己開發出新的更好的程式加以應用,甚至完全代替我們設計出來的方法。想想看,那將會出現什麼?”

阿抗的眼睛裏閃爍出歡喜而興奮的亮光,“你是個怪物!”他大聲地叫道。

“我不是怪物,我隻是你的望遠鏡!”

阿抗歡天喜地地出去了,我看著他的身影,心中有點不是味,我說的那個核心的東西其實還沒弄出來,我編的隻是基礎部分,更關鍵的東西要靠老羅給我的那個本子--我必須得借助相關科學家的研究才能把它完成,可這個我無法對阿抗說。我不想低估阿抗的天才思維,可我知道,我和阿抗都無法把這個魔鬼一般的核心程序搞出來。而它開發出來後,將不屬於我,不屬於阿抗,也不屬於哪個人,它將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周三下午,我去了心瀾所在的那所大學,去看她們的第一場比賽。其實這也是我以前上學的地方。這不是個名牌學校,也沒出過什麼大人物,但是在這個省裏它確實又是最好的學校了。這“最好”包括學生們可以一夜不歸,食堂裏的飯菜可以不通過正常渠道采購,還可以不是新鮮的,上課時學生可以從後門溜出去甚至根本不去上課。我記得剛來這個學校的時候,學校新澡堂卻還沒建起來,而把舊澡堂扒了,我們不得不跑老遠去另一個學校的澡堂裏去洗澡。由此可見,這個學校的行政效率及管理智慧卓爾不凡。在畢業時,我的論文都是抄上一級的同門師兄的,答辯則根本沒進行,因為當時我們那個課題的導師正在為係主任的位子傷腦筋,我忐忑不安地把自己設計的圖紙交給他,他卻連看都顧不上看一眼……

對這個學校我能說什麼呢,我的讚譽之詞隻能奉獻給那濃蔭蔽日的成排法桐,光影絢麗的彩燈,高大漂亮的圖書館,幽暗僻靜的小樹林。有人說大學其實就是一個小社會,我想說的是,我們的大學是應試教育的標本,是這個社會的高學曆濃縮版本。它是流行元素的展覽館,是人生許許多多“第一次”的試驗田,也是學生們青春韶華中的“最後一課”的課堂,人一生的崇高和卑鄙、奔波和安逸、一生的歡樂與哀愁、空虛和充實,都在這裏奠基和淬火。每一個學生們都會在這裏修成正果,浩浩蕩蕩地背起行囊,形單影隻地彙入社會的洪流之中,把所學到的一切拿到社會上去檢驗和修正。

這裏給我留下了什麼呢,或者說我給這裏留下了什麼呢?這確實是個很難的題目,我記得自己在這裏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可每一個時刻似乎都是空空蕩蕩,找不到我可以填充它的東西。也許我該說,在這裏,我收到了一百三十三封信,其中九十八封是署名竹聲的。可現在我知道,那裏麵隻有三封是她寫的,其餘的都是與她同寢室的人寫給我的。那些信曾經像紛紛揚揚的雪花給我織出了一幅浪漫的愛情畫麵,我幻想在那些落雪瀟瀟的日子裏,在一片銀妝素裹之中,我為竹聲帶上紅絲巾,帶著她浪跡天涯。我有多少感動的時刻,有多少心靜如水的時刻,就有過多少這樣的幻想。然而,當我還沒來得及為這一幻想尋找到一點真實去支撐的時候,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還有蒼白的她。那一刻,同樣是白茫茫的一片,同樣是靜寂無聲,我卻孤獨而絕望,心裏鼓不起一絲的溫暖與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