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進屋見得那女弟子嚇傻了般站著不動,楊逸暈倒在床沿,地上血跡未幹,饒是他謙謙公子,也急得喝道:“你幹什麼!”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床邊,查探楊逸,見他臉色忽白忽紅,口中念著:“都是我害死的,都是我害死的·······”
卻是重傷下,意誌本就不堅,陡然聽了女子的話,胡思亂想間無力疏導體內功力,生了心魔。
李世民急道:“你說了什麼?”
那女子嚇得斷斷續續的說出剛才的話兒,李世民差點脫口就叫出一個滾字,堪堪忍住道:“去叫蕭閣主。”
那女子如蒙大赦般跑出屋去,李世民知楊逸入了心魔,將這許多過錯全部歸在自己身上,若是不能疏導他體內真氣,隻怕絕無活理。
蕭羽片刻便到,見此啞然失色道:“怎麼回事。”
李世民起身讓開道:“楊兄怕是走火入魔,請蕭閣主救他。”
蕭羽坐到床邊,扶正楊逸,運功就要幫楊逸疏導氣息,不料功力一到,頓時覺得一股冰冷至極的內勁襲入他經脈,忙收手而回,隻見雙手竟泛起層層白霜,詭異莫過於此。
訝道:“南王體內真氣有古怪,隻怕是大羅天罡中奇異法門,外力根本輸不進去。”
李世民急道:“那如何是好?”
蕭羽運功化掉手上白霜,搖頭道:“南王功力之高,隻怕在我之上,隻怕要為他導氣,需得帝師親來。”
李世民心中叫糟,淩虛塵出了洞庭,找也沒得找。
蕭羽聽楊逸口中依舊念叨“柳姑娘被我害死了!”這話,皺眉道:“南王和柳大家是何關係?柳大家怎就死了?”
其實柳如夢被水靈風帶走後,究竟生死如何,無人知曉。
李世民搖頭道:“方才聽了幾句氣話,他隻怕以為柳大家真死了。”不由又是不解,隻因當時楊逸入穀後不久便是玄甲人殺來,他和柳如夢究竟是何關係李世民也是不知。
心下疑惑,莫不是他又招惹上了柳如夢?這念頭一生,慌忙拋開,心道:“李世民啊李世民,楊兄此時頃刻斃命,你不想如何救他,卻想些什麼?”
當下道:“蕭閣主想想,可還有什麼法子能救救楊兄?”
蕭羽細細看了楊逸半天,才緩緩道:“南王該是因為心係之人殞命而傷心,他體內功力太強,該不會有性命之憂,且看他能否自己想通了。”
李世民聞言仍然不放心,但也無計可施,歎道:“我去尋妙音穀中醫道之人為楊兄看看,願上天憐他宅心仁厚,不至要了他性命。”
蕭羽點了點頭,楊逸於最後關頭布大陣斷後,救妙音穀千餘人性命,實是大仁大善之人。
此處乃是妙音穀在山中一處營地,本是儲糧所用,經營多年,此時用來暫避禍端也是個極好去處。
二人本是極為擔心,不料楊逸不到傍晚便醒轉過來,臉色雖然難看,但也不似當初陣紅陣白,蕭羽見了便道無礙。
不料楊逸雖然真氣順了,心卻沒順,他一心念著若不帶柳如夢前來嶺南,便不至於喪命,若自己不來嶺南,便不會死這麼多人,到最後更是想著如果自己真如楊廣所謀做了皇帝,天下便不會死這般多人。
這本是一顆大善的心,但此時不免在心裏給自己上了一道枷鎖,把自己關進了內疚和悔恨的監牢,就此木然的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帳頂,一言不發。
李世民見他醒來本是高興,也並未太過在意他反常模樣,不料他竟不言不語了整整兩日,其間茶飯不思,動也不曾動過幾次。
直到第三日夜裏仍是如此,李世民這時才知他並非是傷勢未愈無法下床,與他說話他也不答,心中不免憂慮,想道:“楊兄隻怕還在自責,但這些事情怎能怪得了他,這是何必?”他在一旁勸了許久,楊逸隻是不聽,繞是他智計超凡,此時也是無計可施。
直到次日,李世民見楊逸一早便爬起來,頓時大喜,以為他終於想通了心頭鬱結,不料楊逸在寨子中來回尋了許久,抱了兩壇酒回返房中,靠床坐在地上兀自猛灌。
他方才喜悅心情維持不到一刻,複又直跌入穀底,幾步跑進房中,站到楊逸身前勸道:“楊兄!你這是何必!”
他每個字都宛如咬著牙說出口般,其中盡顯無奈和惋惜。
楊逸隻管喝酒,答也不答。
李世民皺眉想道:“楊兄太也善良,見不得別人死,看不得別人苦,但這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天天死了不知多少人,怪得了誰?又該怪誰?”
歎了一聲,轉身出了房,楊逸此時絕聽不進一句勸告,若他一心認定這些人是因他而死,別人說什麼都是假話,李世民雖千萬個擔心,也僅能讓他自己去想。
妙音穀無主,這眾多門人弟子都需得李世民去安排,嶺南各族雜居,本就有排外之心,此時鬱林郡一戰爆發,李世民此行通過妙音穀得嶺南的目的再不可行。
他盼著楊逸早日想通,不料楊逸日日沉醉,不知何時是頭。
李世民見楊逸一天比一天消沉,心中不由擔憂和感懷,勸慰的話兒說了也不知有多少,絲毫沒有作用,楊逸依舊沒日沒夜盡泡在酒壇子中度日。
這時他外出布置離開事項,甫一回來便見得楊逸又抱著酒壇,倚在門沿,喝得紅雲滿臉,兩眼彌散,頓時氣上心頭,走過去一把搶過酒壇砸掉,喝道:“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楊逸恍若未聞,麵無表情又伸手去抓另一個酒壇,李世民一腳將酒壇踢開,怒道:“楊兄,你讓世民如何說你好?”
他怒楊逸心智不堅,遇事不思解決辦法,整日借酒澆愁,以此來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