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過冷漢南的書房裏那些關於埃及金字塔的建築資料,記得有一幅插圖描述的是古埃及奴隸搬運大石的情景。他們同樣是采用了繩索加滾木的原始方式,跟我的夢一模一樣。這也就更加讓我確信,自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影響,做了那個毫無來由的怪夢。
也可以說,我看到了自己記憶中並不存在的東西,是那種神秘力量故意讓我看到,然後誘使我做出某項事情。
翻遍埃及地圖,也不可能找到那樣狹長幽深的峽穀,幾萬年的大漠風沙,早就抹平了大自然的一切初始地貌,留給這世界的隻有平坦的沙海。
我努力回憶那座雕像的細節,恍惚覺得,它的額頭上的確是有一隻眼睛的,與希薇筆下所描繪的一模一樣。
“它活著?你怎麼知道?”我凝視著那張畫。
“你一定還記得咱們夜探沙漠時,我曾有一段時間昏睡過去,陷入了一種‘假死’的狀態——”她不好意思地微笑著。
當時,她豈止是“假死”?如果不是後來突然醒轉,很可能就要被送到殯儀館去了。我敏感地意識到,她醒來之後並沒有向我說實話,一直保留著內心的秘密,密不外泄。
我點點頭,無法猜測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我看到獅身人麵像動起來,它張開了額頭上的第三隻眼,一直向著東方的天空遠眺著。那隻眼睛裏射出一道強勁的白光,比高強電筒的力量更強勁。我站在它腳下,渺小而無助,直到它掉轉身子,向大金字塔方向滑動。那種情況下,我絕對相信它隨時都能擺脫身子下麵的石座,邁開大步飛奔,如同一隻真正的雄獅。遠處,大金字塔上下也湧起幾千道金光,直衝天際,也像是在召喚它。”
希薇的敘述告一段落,臉頰紅彤彤的,仍處在難忘的記憶之中。
那一夜,希薇的突然僵死又瞬間複生、蜀中唐門與彩虹勇士的火並還有金字塔身上出現的無敵深洞,都成了我的記憶裏最難忘的一幕。我那麼為她擔心,沒料到她會有意識地隱瞞了事實真相。
“原來,你一直不曾真正相信我?”我苦笑起來。
自從沙漠劫案發生,我就有種隱隱約約的奇怪感覺,自己越是努力去追尋真相,真相反而會越發離我而去,恍如天邊孤星,看得見卻摸不到。
“對不起,那種幻覺太奇怪了,我本以為……以為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的,所以才暫時隱瞞起來。現在,也許是該說出來的時候了。”希薇滿含歉意地向我微微鞠躬。
“還有什麼應該告訴我的?”我的心情再次陷入了沉重的悒鬱裏。
“直覺上,斯芬克司隨時都會複活,而後奔向金字塔。以它那種龐大的體型,是沒法鑽進塔裏的,它與金字塔之間,到底會有什麼關聯呢?”希薇輕彈指甲,從口袋裏取出一隻電子記事簿,撳了幾個按鈕後,向我亮出屏幕,“陳先生,看這篇文章,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最著名的歐洲考古學權威伊廉斯德寫的。他曾用畢生的時間用來研究斯芬克司雕像之謎,最終得到的結論是——”
我笑了笑,希薇聰明地閉嘴,因為她知道我肯定讀過那篇洋洋萬言的文章。
伊廉斯德說過,斯芬克司是做為法老王的坐騎出現的,也可以說成是拉車的馬或者奴隸。總之一點,法老王是斯芬克司的主人,所以,它才會被放置在金字塔前,以一種謙卑地麵向太陽神的姿勢存在。
這種理論遭到很多考古界人士的詬病,因為許多資料表明,法老王並非古埃及社會層次中至高無上的人物。在他之上,沙漠裏還存在著一個或多個“天神”,他隻是供天神驅策的“高級人”。
於是,好事者把伊廉斯德的理論做了引申,斯芬克司是天神的坐騎,地位比法老王還要崇高,這才會被單獨搬出來,放在比金字塔更接近太陽神的東方。
“無論斯芬克司是法老王的坐騎還是主人,都能證明,它一旦複活,一定會奔向金字塔,這是唯一可能發生的事。那一夜,如果我沒有中途醒來的話,肯定會看到更奇妙的東西。”希薇猶然心有不甘,根本不想當時我有多麼著急。
“那次,你看到的雕像是完整而光潔如新的呢?還是平日所見的樣子?”我謹慎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獅身人麵像在法國人的槍炮咆哮下損毀比較嚴重,假如能夠還原它的真實模樣,對揭開我們兩個怪夢的真相,應該也是大有裨益的。
希薇抓了抓頭發,終於很肯定地點頭:“那雕像像是突然被複新過一樣,殘破的五官全部恢複原樣,還多了這第三隻眼。”
如果有考古學家在場的話,很可能立刻對希薇的畫提出反駁,因為斯芬克司自從被法國遠征軍發現以來,一直都隻有兩隻眼睛,與人類一模一樣,所以才被稱為“獅身人麵像”。迄今為止,還沒有人對斯芬克司的人臉提出什麼異議,希薇將會是打破這種權威的第一個人。
回去拿工具的工人們半小時內便折返回來,在鐵錠周圍搭起一個四米高的簡易三腳架,滑輪和鋼絲繩也迅速安裝到位。
“猜猜看,下麵有什麼?”我想跟希薇開個玩笑,讓氣氛緩和下來。
“我猜會是一個洞,一個危機與財富並存的深洞。我們當然不是第一個發現這裏的人,也許該暫停動手,把埃及文物研究所的人叫來看一下?”越是接近真相,希薇的聲音就越顯得極不自然。
考古和探險工作一旦牽扯到國家政治,永遠都會糾纏不清,最後一切探索成功都會歸政府所有,我們得到的隻剩一張可有可無的獎狀或者一枚模範公民的銅質勳章了。暫時看來,我並不需要政府機關的介入,並且此刻向開羅城的考古管理部門打報告的話,至少要在一周後才能拿到正式批文,沒有人能耗得起那麼長時間。
“研究所的人不一定比我們更清楚發生了什麼,對不對?”我否定了希薇的提議。
工人們把巨大的鐵鉤塞進鐵錠下麵,每邊三隻,當這十二隻鉤子尾部拴著的鐵索掙緊時,兩名工人合力絞動三腳架上的轉輪,隨著“嘎吱嘎吱”的鐵索與滑輪摩擦聲,鐵錠開始緩慢移動,一股陰森潮濕的怪物也撲鼻而來。
鐵錠如此巨大,其自身重量一定相當可觀,幸好托姆帶領的團隊相當專業,十五分鍾後,便把鐵錠移到一邊,露出下麵掩蓋著的一個兩米見方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