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茲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彈跳起來,直撲到牆角撿拾自己的手槍,然後迅速轉身,對準窗子方向。
窗外沒有人,他的作戰能力是無法與阮飛月相提並論的,隻是對方無意殺他,僅僅瞄準艾吉一個人。
“我沒有告訴他,我沒有告訴他,哈哈……哈哈……”艾吉吃力地抬起頭,驕傲地大笑起來。他的喉結上同樣被割過三刀,創口隨著喉結的抖動又掙裂了一些,鮮血湧出的速度立刻加快。
“殺了我吧,快殺了我吧——”大笑變成了嚎叫,艾吉已經很清楚自己的命運。如此嚴重的創傷根本沒有治愈的可能,唯有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砰砰砰砰”,米茲驟然開槍,四顆子彈正中艾吉的心髒部位,彈殼落地聲叮當亂響。
他是警察,槍下不知擊斃過多少悍匪歹徒,但這種情況下開槍,大概是平生第一次。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米茲呢喃著走過來,盯著艾吉心口上連成一氣的四個彈孔。
“那是最好的結局。”我拍拍他的肩,這種做法最符合人道主義原則,而眼看艾吉受罪致死才是最殘忍的。
“陳先生,可是,我是個警察——”米茲的聲音暗啞而苦澀。
窗口陡然飄過一道人影,我的刀倏的出現在指尖,目光射向那人影時,刀也直線抵達對方的咽喉。那是阮飛月,一個不知死卻早該死的黑道殺手。同在殺手榜上,田七與他的境界卻是天壤之別。
米茲急速奔向窗口,連補了兩槍,這才緊張地回頭叫著:“陳先生,那人死了,就跌在院子裏。”
我早該殺了他,此刻目睹了艾吉的慘狀後,越發明白“對野獸寬容就是對人類的殘忍”這句話說得正確無比。越青幫在全球各地做下的種種令人發指的血案,一起湧上了自己的腦海。
我和米茲匆匆下樓,阮飛月仰麵朝天倒在院子裏,喉結上赫然釘著我那柄小刀,米茲的子彈隻是在他眉心裏補了兩個窟窿而已。
“這是越青幫的人,同樣在警方懸賞之列。他的同夥呢?你有沒有印象”我長歎一聲,拔下小刀,一股汙血噴濺出來。阮飛月一直與我對敵,那麼,向艾吉酷刑逼供的應該是另一個人。
米茲皺著眉思索了幾分鍾,才試探著說了一個名字:“武藍——好像是通緝令上的那個‘一秒鍾殺手’武藍。你剛離開三樓,他就出現了,把我們三個都打暈了過去。”
武藍又被稱為“屠夫”,是越青幫裏最擅長逼供刑訊的高手,據說十大酷刑中的八種都是他一個人翻遍古籍研究出來的。
“看來,越青幫裏沒有一個好人,見一個殺一個,以暴製暴是最正確的對抗方法。現在,還是叫警員們過來勘察現場吧。”我隻能對著米茲苦笑。江湖就是如此,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生死隻在一念之間。假如米茲能在看到武藍的第一眼便開槍殺人,就不會有艾吉慘死這件事了。
艾吉的死,讓莎拉消沉了很多,米茲一直都陪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一個好女人能改變一個男人的一生,我對此深信不疑,就像當年途徑港島遇到冷馨之後,才讓自己流浪的心重新得到了歸宿。冷馨,是個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的女孩子,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大批警員封鎖了莎拉家附近的幾條街區,紅光閃爍的警燈、尖銳刺耳的警笛打破了這一地區的靜夜。武藍早該撤離了,阮飛月成了這次行動的犧牲品,不過我知道,在嗜殺成性的越青幫裏,一個成名殺手死了,更多夢想出頭的年輕一代會迅速崛起,比他們的前輩更為激進。
江湖永遠不會消亡,殺戮也永遠不可能停止,這就是人類社會千年不變的生存規律。
我搭乘警車回月光大酒店去,開車的年輕警員並沒有受到血案的影響,一路把電唱機的音量扭到最大,播放著英國辣妹組合的成名單曲。
酒店方麵已經極盡蕭條,門外的臨時停車場上隻有四輛店方的奔馳迎賓車孤零零地停著,大門口也看不到有人進出。
我下了車,向那警員道謝,剛要走向台階,不防酒店側麵的暗巷裏突然走出一個女人,急匆匆地向我直行過來,略顯緊張地開口:“陳先生,請留步。”
她穿著埃及式的灰色長袍,頭上包著一方灰色的圍巾,額前低垂著麵紗,完全是當地女子的打扮,但說話時用的卻是中文。
此時大約是晚上十一點鍾,酒店前隻有我們兩人。當她撩開麵紗時,眼睛裏流露出的淡淡哀愁一下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你是蓮花——”
她眨了眨眼,急促地打斷我:“噤聲,這裏不安全。”
我的心情驟然下沉:“怎麼?老班出事了?”按照慣例,老班是不會讓蓮花小娘子一個人單獨出門的,他一直將她看作是掌心裏的寶貝,嗬護備至。諸葛常青的卦象非常能夠說明問題,老班做了不該做的事,自然就會遭到匪夷所思的血光之厄。
蓮花小娘子警覺地向身後看了看,微皺著眉:“我一直覺得有人在後麵跟蹤——陳先生,老班一定已經死了。他的身體裏種下了著我們在苗疆采集煉製的‘鴛鴦雙殺蟲’,人死蟲飛,我一定就有感應。”
那條暗巷幽長無聲,她似乎有些神經過敏了。
我不禁黯然,老班果然沒有逃脫厄運的追逐。
“我們上去談吧?”我向旋轉門指了指。
蓮花小娘子抿了抿唇,露出淒慘但決然的神色:“好,老班沒有完成的事業,我必須得替他繼續下去。”
我現在萬分後悔當初送紙條給老班,才攪亂了他的寧靜生活,直接導致了今天的悲慘結局。
我們走過空蕩蕩的大堂,一直到了電梯門口。
“陳先生,水銀已經滲透了大廈的各個縫隙,我想老班一定是獲知了什麼,才遭了對方毒手。剛才經過的地方,頭頂上所有的吊燈都有被水銀侵蝕的跡象,當務之急,最好是進入大廈的地下部分,看看能有什麼發現。”她很警覺,隻憑眼角餘光,便對大堂裏的一切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