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報以同樣的意味深長的笑,輕輕點頭。
其實,我從不介意別人說我什麼,或誇讚,或指斥,都不會對我今後說什麼、做什麼產生影響。但丁的名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一直都是我的座右銘,人在江湖,如果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早晚有一天會落入人言可畏、戰戰兢兢的境地中去。
近幾年,龍瀑雨放權給諸葛常青,龍堂一直都在做“由黑洗白”的努力,這一點江湖同道都會看在眼裏。憑心而論,我對他談不上崇拜,但卻抱著“尊敬、學習”的態度。
“鷹,老班的前途有些不妙。卦象顯示,他已經進入了‘黑煞蓋頂、烏雲劈麵’的困境,屬於九死一生的下下卦。隻要有其它血光之災牽引,其人必定死於非命,無法破解。”諸葛常青黯然收起了金錢,無奈地搖搖頭。
老班犯了陰陽五行裏的大忌諱,接下來會遭遇到什麼險情,隻能看自己的造化和應變能力了。他的本性並不容易衝動,我懷疑是大廈裏的某種力量令他陷入了暫時的迷失。
“我知道,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每一天都有人應劫而亡,無法終止。”
對於諸葛常青的周易八卦水平,所有接觸到這一行的高手都會誠心誠意地向他致敬,包括江湖上以研究周易成名並且家學淵源的邵家、孫家、藍家門下弟子。
修煉陰陽學術如同鑽研最上乘的武功,靠的是天資天分,而非死腦筋苦功夫。無疑,諸葛常青在這方麵的才能無人能望其項背。
“所以我從舊金山趕來了,希望能以‘黃金衝喜、財氣震天’破解這一道接連不斷殃及無辜的戰鬥。鷹,在我的卦象裏,找到‘黃金之海’,破除施加於其上的陰毒詛咒,才可能從根本意義上解除所有人的災難。”
他簡單明了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並且飽含熱情地望著我。
“黃金之海”是一切激戰的根源,那麼龍象女的異變呢,又能證明什麼?
“諸葛先生,我自己也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沒法幫你做什麼,抱歉。”與其等他提出要求再拒絕,不如直接挑明,以絕後患。“黃金之海”對司空摘星、蔡小佛之流有誘惑力,對我的吸引卻是微乎其微。
反過來想,以龍堂的強大實力對抗聚集在開羅的其它幫派,至少也會勢均力敵,無需我的鼎力相助。
“那麼,玉瓶裏的照片呢?你也不感興趣?”諸葛常青臉上出現了不易察覺的失望。
對於江湖人而言,能夠攫取世所罕見的黃金,應當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貪婪夢想,幾乎沒有人能抵擋住金山銀海的誘惑。
我淡淡地一笑:“司空摘星做事向來毛毛躁躁,從他手裏流出來的線索,一百條裏不一定能有一條是準確無誤的。諸葛先生,謝謝你帶照片來給我的好意,但接電話的是剛剛死掉的那個,而不是真正的我。所以,我不得不拂了你的美意,請見諒。”
“鷹,在我眼裏,那是次要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替你做一次‘滴血尋根’,方便嗎?”他微笑著,似乎對我的拒絕早有準備。
我的心情陡然一震,因為“滴血尋根”屬於上古鬼穀子道術中的秘技,與元代名醫賀神雪創立的“滴血認親”,同稱為尋人術中的經典方法。隻要取某個人的一滴血施以法術,此人在一百公裏範圍之內的親屬便會同時發生感應。
諸葛常青起身,在倒地的五個人頭頂各拍了一掌,低聲笑著:“好了好了,大事結束,咱們該跟陳先生道別了。”
他的武功當真深不可測,並不需要藥物治療,便解除了這五個人中的毒氣,立刻能夠起身行走。龍家兩姐妹已經沒有了頑皮吵鬧的力氣,默默地跟在三個年輕人後麵向外走。
“鷹,七十二小時內考慮好了再聯絡我。放心,我不會對你提任何額外要求,更不會對你不利。說老實話,以前我跟冷漢南教授有過交往,也算腆顏被冷馨叫過幾次‘諸葛叔叔’。所以,這不完全是幫你,更是在告慰冷教授的在天之靈。我希望你能盡快決定下來,咱們去她的失蹤地點施術,一定會得到些有用的資料。你說呢?”
諸葛常青的話有很大的保留,絕不說得太死。假如他肯施展“滴血尋根”的話,冷馨一定能感覺到。
我送他出門,米茲正從走廊的另一頭大步跑過來,對龍嬌等五人連盯了好幾眼。
“諸葛先生,這邊剛剛出事,我的情緒難以平靜。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再聯絡好不好?”我渴望“滴血尋根”一次成功,而不是讓所有的期待再經受一次難堪的重挫。上一次王詩提供了言之鑿鑿的情報,卻讓我在大長廊裏撲了個空,還引出馬尾辮被殺、王詩失蹤的怪案。這一次,我當然要吸取教訓才是。
諸葛常青一笑,向著迎麵而來的米茲點點頭,然後揚長而去。
我能意識到,他在隻字片語當中便成功地扭轉了我們之間的高低關係,讓我懷著感激的心情一直目送他拐過走廊轉角。
米茲向門裏探頭望了一眼,還沒開口,已經頹然長歎三聲。
我知道,他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血案已經神經麻木,隻是被動地勘察現場、填寫案情報告,對於最終能否偵破,已經是不抱任何信心了。
“陳先生,我本來打算得好好的,要打電話請你吃晚飯,然後去見一個怪人。可是現在,什麼心情都被死人給攪亂了。”他撓著頭皮,滿臉都是苦澀的幹笑。
“去見誰?”我覺得他好像話裏有話。
“去見--一個到過‘黃金之海’的人瘋子,我想他說的東西你會感興趣。仔細想想,他說的一長串經曆似乎不是隨意編造的,每一節環環相扣,就算當個傳奇故事來聽,都挺有意思的。”他望著我,滿懷期待地希望得到讚賞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