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龍象女身子一震,一柄安裝了消聲器的手槍緊頂著她的後心發射,沉悶的槍聲連珠般響了七次,空氣中立刻充滿了嗆鼻子的火藥味。
司機舉起手槍頂開自己的棒球帽,滿臉都是陰惻惻的冷笑:“陳鷹先生,幸會,幸會。”
他有一張黝黑發亮的瘦臉,皮膚非常粗糙,小眼睛深嵌在眉骨之下,牙齒則是參差不齊的典型越南黃斑牙。
“越青幫的朋友?”我平靜地笑了,幾個飛身而來的瘦小身影出現在眼角餘光裏,這應該是越青幫預謀嚴密的一次截殺行動。
“對,其實上頭下達的命令裏並沒說一定要取陳先生性命,隻是你的名氣實在太大,我不得不考慮到你受傷後的反擊,索性直接殺了,以絕後患,哈哈,哈哈……”他向槍口吹了口氣,得意地指向計程車後備廂指了指,“陳先生,即使你躲過迎麵致命的子彈,後麵隱藏著的兄弟也會及時補上幾槍,總而言之,不會讓你活過今晚。”
他是專職殺手,百發百中的神槍絕技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功,所以才會分毫不差地瞄向我的心髒射擊。計程車內部的空間非常狹小,假如他隻是拔槍亂射的話,我反而更不容易抵擋。龍象女有“戰衣”護身,普通子彈也不會傷到她,隻不過是被子彈的衝擊力嚇一大跳罷了。
計程車的四扇門同時被人拉開,外麵的六名槍手舉槍指向我,卻沒有一個人的注意力放在龍象女身上。
“謝謝。”我向前座上的司機點點頭。
他有些莫名其妙,冷笑著反問:“你說什麼?”
“砰砰砰砰、砰砰”六聲清脆的槍響,六名槍手頭頂上無聲地炸開了燦爛的血花,來不及扣動扳機就仰麵而倒。射擊者槍法高明到了毫巔,不但準確無誤地以前四顆子彈射殺了四人,更合理地預測到剩餘兩人的反應動作與閃避方向,同樣做到一擊必殺。雖然是以一殺六的局勢,前後時差卻不超過兩秒鍾。
“啊?誰?”司機身子一縮,藏在靠背之下,隻是他的槍卻在一瞬間落在我的手裏。
龍象女猛然旋身,雙肩一抖,發出一聲沉鬱的低吼。躲藏在後備廂裏的槍手沒有再次開槍,陷入了莫名的沉寂之中。
“陳先生饒命,陳先生饒命……”司機抽泣著抱頭求饒。
江湖人都知道,“強勢時飛揚跋扈、弱勢時哭爹叫娘”是越青幫一向固守的處事原則,所以他們的求饒隻是一種變色龍般的表演,誰若是善心大發饒過他們,隻怕轉眼間就會有殺身之禍。
“黎天在哪裏?抬起頭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來,正是那個在王冠大廈外出現的白西裝年輕人。他的左手槍口斜指著司機的頭頂,右手裏的短槍指向後備廂那邊,隨時戒備。
“饒了我吧,我帶你去見黎天先生,馬上就去——”司機似乎看到了生還的希望,仰起臉來討好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但對方猝然扣動扳機,一顆子彈自他眉心穿過,又從後腦直透出來。
年輕人大步走向車尾,腳尖踢向後備廂鎖扣,等到蓋子彈起,立刻雙槍齊舉。可惜,後備廂裏暗藏的兩個人都已經死了,應該是死在龍象女的某種降頭術之下。他惱火地大叫了一聲,飛起一腳,將裏麵的兩具屍體踢飛,跌在公路邊的水溝裏。
我下了車子,將手槍丟在車頂上,以示自己並無惡意。
年輕人收起雙槍,凝視了我片刻,忽然深深鞠躬:“陳先生,晚輩是白小謝,多年前曾隨義父‘蛇王’白傷一先生與您會過麵。離姐安排晚輩來迎接您,請不要推脫,給晚輩一點麵子。”
他的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黃綠錯雜的玉扳指,那是“蛇王”座下義子的獨門標誌。“白小謝”這個名字最近幾年在新馬泰一帶叫得很響,堪稱年輕一代中的頂尖人物,其身份不僅僅是黑道殺手,更是“蛇王”麾下最受寵信的人物。
我的心猛的一沉,皺了皺眉:“白離小姐到了?”
白小謝抬起頭,亮晶晶的眸子一閃,下意識地做了個舔唇的動作:“是,離姐在下午四點整抵達開羅機場,五點十分出動全部‘蛇王’門下弟子與蜀中唐門激戰於聖班諾大街的星光購物中心,五點四十分結束戰鬥,殺傷唐門外圍弟子多人,重傷唐大娘,生擒唐美——”
我驚愕地雙眉一挑,沒料到唐門人馬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白小謝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雙手遞上來:“陳先生,這是離姐給您的信,另一頁是唐美小姐親手寫下的,請您務必細看。”
信封的左上角蓋著一個血紅色的盤蛇印鑒,那是“蛇王”白傷一從前的權力標誌,或許在他死後,白離已經取代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我接過信封時,龍象女翻身鑽出車子,雙手一拍,搶過信封,但白小謝的動作更快,不等龍象女做出下一步動作,他的手槍已然狠狠地頂在對方的咽喉上,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放下!”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又做了一次舔唇的動作。
我聯想起江湖上關於白小謝的一些詭異傳說,對麵前溫文爾雅的他忽然產生了極度的厭惡感,舉手拿回信封,同時推開他的槍口:“別衝動,我朋友隻是開個玩笑。”
以龍象女的功力,或許不會輕易被別人製住,但她現在的思維非常奇怪,反應能力更是時快時慢,沒有合理的連貫性。
“我覺得,信上的內容會對你不利,因為這牽扯到一個年代久遠的秘密。鷹,不要去,危險……非常危險。”龍象女困惑地搔了搔頭頂的發,對白小謝的拔槍動作並沒有在意,隻是凝神看著我手中的信封。
白小謝把尾指放進嘴裏,打了一聲尖銳的呼哨,側麵的一條岔路上立刻駛來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緩緩停在我們麵前。
“陳先生,離姐說,時間很寶貴,也許我們可以先上車,邊走邊談?”白小謝的話有點“強人所難”的意味。
奔馳車的後門打開,幾柄手槍上的烤藍在暗處閃著幽幽的寒光,完全是一付鴻門宴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