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進來,距離後門最近的那對情侶立刻抬頭向這邊看,不滿地嘟囔著。
我走出門,下了五步台階,微屈著身子靠牆站好,冷冷地盯著那侍應生。
他經過我身邊,大步向前走,轉過一個彎,才放心地籲了一大口氣:“啊,久仰陳先生大名,不想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實在是情非得已。不過,陳先生是受過特殊訓練的高手,可以在一秒鍾內適應任何惡劣到極點的環境,對不對?”
我看得出,他停住的位置是一個牆壁的最低點,肩部以上全部高過牆頭,也就等於是將自己暴露在狙擊手的槍口下。他的用意,不過是想吸引我走過去,讓談話的兩個人同時處於狙擊手的掌控之中。
“黎先生,有事開門見山說吧,我們不是朋友,自然也就沒有客氣寒暄的必要。”我不想浪費時間。
他用力抹了把臉,一些化妝用的白色粉末撲簌簌地應手而落,露出一張微黃的瘦臉和一隻略帶鷹鉤的鼻子。
“陳先生,先容我表白一下,我身上沒有武器,也不會要其它人幫忙動手。現在,我隻要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冊子,上麵記載了我的一些工作機密。它本來是鎖在我的工作間抽屜裏的,卻不知怎麼回事到了你朋友司空摘星手裏,並且一路輾轉到了開羅的月光大酒店。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如果陳先生能勸司空摘星物歸原主的話,我將不勝感激。”
他的眼睛裏到處不滿血絲,顯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隻是行走、站立時的樣子,能夠顯示出渾身充滿了無可估量的爆發力,絕對是個可怕的對手。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司空摘星和蔡小佛一直都在撒謊,他們的話可信性不多,或者從頭至尾都是謊話,沒有半個字是真實的。”
北風卷起的廢舊塑料袋在我們腳下盤桓著,我沒有急著回答,隻想等黎天再次開口說些什麼。他與司空摘星、蔡小佛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隻有當事人知道,我所知道的,都隻是轉述,青紅皂白都是別人信口說出來的,無從判斷對錯。
按照常識,司空摘星和蔡小佛不應該惹上黎天這樣的敵人,縱觀上過五角大樓紅色通緝令的那些人物,個個都是嗜血狂人、殺戮凶徒。據我所知,從二零零一年到二零零六年間上榜的三十五人裏,超過半數是黑道暴力組織的大頭目,普通江湖人根本惹不起的。
“怎麼樣,陳先生?這個小忙,你應該不會推辭吧?”黎天仰麵笑了笑,雙手慢慢插進褲袋裏。
“就為了這件事?”我淡淡地反問。
他的左手在褲袋裏攥住了一樣東西,拳鋒微微凸起,我猜那是一柄連鞘的小刀,就像我右手握著的小刀一樣。
“當然還有,方便的話,請陳先生同時告訴佛爺,不該看到的東西最好馬上就忘掉,真要忘不掉的話,就牢牢地閉嘴,不要告訴別人。否則,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能幫他保守秘密,在埃及這個國家裏,殺幾個人絕不算是大事。”他很囂張,就像在北非橫行無忌的幾個越青幫大佬一樣,仿佛是這片沙漠上的唯一主宰,人人都得俯首稱臣,不敢有絲毫違背。
我冷靜地回答:“好,我可以轉告——”
他的眼睛驀的亮起來:“怎麼?陳先生話裏有話?”
“我可以轉告,但聽不聽勸是他們的事。你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囂張,把前輩們說的話當耳邊風,藐視一切,毫不在乎。既然黎先生這麼給麵子,我自然會珍惜機會,苦口婆心勸告他們。”
風吹過牆頭枯草,我聽到了另外一種不和諧的聲音,那是狙擊手小心地將子彈上膛的動靜,並且是四個人同時有了動作,位置來自於四麵八方。
黎天冷笑起來,嘴角微微抽搐著:“陳先生,我的代號是‘掃雪工’,在五十一號地區主要負責清場、善後、滅跡的工作。要幾個人在地球上消失對我來說,是最輕鬆不過的小事,當然也包括讓此刻坐在月光大酒店房間裏的兩個人徹底蒸發——”
他“啪”的打了個響指,一個人從側麵矮牆後麵站起來,掌心裏托著一隻微型顯示屏。
“給陳先生看看。”黎天向我點了點下巴。
那個人豎起顯示屏,畫麵上出現的是斜躺在沙發上的司空摘星和蔡小佛,一邊懶洋洋地喝酒,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上的泳裝模特。
“我們侵入了酒店的閉路監視係統,大廈上下共四百多個監控鏡頭都在我的控製之中,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精確地記錄下來。”那個人收回顯示屏,又消失在矮牆後麵。
“陳先生,他們的處境如何,你該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