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男孩子,鞠月就自覺很難保持心平氣和。托雪夜三番兩次口不擇言的福,在起初難以容忍的爆發……鞠月隻好主動坦白了一部分實情。是,正如雪夜所說,她並不年輕了……
可無論是在鏡中,還在人眼前,她的身形,她的容貌,她的肌膚,都還是猶如正值芳齡的少女般美妙。就連手也是。通常要辨別一個女人的年齡,手是最誠實的證據。但鞠月的手也如少女那樣嬌嫩。這也讓人不禁幾度質疑,雪夜是不是在信口胡說……沒關係,就當童言無忌了。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幾乎不流逝的時光下變的不值一提。一旦承認,也算是大方的和大家以坦誠相待了。
沒錯,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於找到了理想中的完美國度。至於其他附件,全然不重要。能否應付得了主題樂園,這本應是頭件需要考慮的事,在鞠月這裏卻成了無關緊要的小問題。
衰老是如此可怕,隻要能永葆這份美麗,就算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讓這樣的人待在這兒沒問題嗎?”鑒於自己數次掛彩的樂園經曆,林君曾這麼問過。但藏人也有給過一個幾近答非所問的回答。
“那位小姐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對於目標也比我們要執著得多。”
這樣的人,並不是甘於受製於人的類型,但也絕不會做沒意義的事。她堅定且強勢,卻不到冥頑不靈的程度。當她一旦意識到自己成為一個整體的拖累的時候,就自然會作出選擇。因為盡管執著於幾近荒誕的理想,可她的自尊心也無疑是絕對的。
“聽說,你們這還有個人,怎麼不見她?”鞠月開口問道,她知道另外一個人叫米娜,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可到現在也沒見過其尊容,隻從聽來感覺判斷,那個女孩子很討人喜歡。
“她習慣睡懶覺……”林君一點都不留情麵地說,暗道這米娜不知是不是被白龍傳染了,這少說都過四十多小時了,她是想睡到天荒地老啊?還是說,她醒了,但還沒脫離把太陽弄丟的打擊……接連失去的東西,太多了。林君在那主題裏已經聽福爾圖娜大致說了特梅德的事了,若是因而留下陰影,他真的毫無辦法……
“歐巴桑,你不要對其他女人這麼苛刻……”
“你……閉嘴!無禮之徒!”鞠月又動怒了。
在以前的世界裏,很注重儀態並堅持修身養性的鞠月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容易生氣。畢竟在那時,無論走到哪裏,等候她的都隻有稱讚與豔羨。她永遠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甚至有人將她喻為美麗的代名詞……真是不可愛的小孩子,每次都要提醒她自己已經年華不在了……像枯萎的殘花,就要從這世間消逝了。
“這個給你。”白龍突然隔著桌子扔過一張卡片。
“什麼?”鞠月意外地將卡片拿在手裏,可僅一眼就怔住了。“呃,謝謝。可是這個我,我不……”
“我可以教你。”
“這個卡好像很……”
“沒關係,我用不到了。”白龍安詳地蜷縮在她的椅子上,隻手卻死死地抓著另外一隻空蕩蕩的袖子。
“……好,非常感謝你。”不得不承認,她在這裏還是需要這種東西的。右手拿卡,鞠月嚐試著叫道,“Gain!”
白霧退卻,這道具老一輩的邊境人都不陌生。一把看似普通的複合弓出現在鞠月手中,但與林君的記憶中相比,要較上次見到的多出兩個小巧的朱紅色寶石。看似石榴石。分別固定在弓的兩端。
“天呐,好像狄安娜……”雪夜幾近震驚且多了少許迷戀地看著鞠月。
該說是當然還是出乎意料呢,鞠月與這弓異常相配。並且也由此看來,雪夜並不介意年齡的差距,歐巴桑也並非刻意為之。
“很抱歉,我可不想當狄安娜。”鞠月否決道,但還是忍不住微笑。
“狄安娜?”林君問。
“太陽神阿波羅的妹妹……美麗的月亮女神,也是狩獵與貞潔的女神,並保護著所有的少女。但同時她也是不幸被兄長蒙蔽,把自己戀人射殺的女神……”鞠月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沒有戀人,所以不可能是狄安娜。”
美麗的鞠月,她隻愛自己。或者不愛自己。就因為一直努力地試圖去愛自己,才會如此地執著於美貌吧……
“有什麼關係,我是在誇讚你啊,歐巴桑……”
“……你不能換種稱呼嗎?”
“大姐頭!”雪夜幹脆樂嗬嗬地叫道,鞠月優雅的儀容下顯得有幾分無奈。
“如果要學,今天就可以開始。”白龍發話了。
“謝、謝謝……”
好熱情的白龍……林君略有不安地看著藏人,可後者也不知道白龍葫蘆裏賣的哪門子的藥。興許是心血來潮吧?
於是就是在這種不安的驅使下,林君和藏人都以觀摩教學為由,參與了鞠月的課程。白龍也以房間淩亂這種說不過去的理由,將教室搬到了外麵的白色大地上。隻是作為不可或缺的靶心的是……蘋果。一個放在雪夜頭頂上的蘋果。紅豔豔的,甜甜的,很好吃的樣子。但似乎紅到有毒——如果是白龍掌弓,或許還沒什麼。但如果是鞠月,可以看出,雪夜也在打鼓,臉都有些變寒了。
“你確信,需要我這麼做嗎?”雪夜咕嚕地咽下一口唾沫,緊張地看著不遠處的鞠月。他大概有點明白為什麼白龍會把弓送給鞠月了……歐巴桑肯定會誠摯地接下此項任務,當之無愧。
另一邊,鞠月也算是真的有心想學,將和式弓道中保護指頭和腕部的護手袋也拿出來了,可至於怎麼用,她卻不明白。對於這類技能,她隻練過一點點的西洋劍,可作為實戰,是根本沒可能的。據白龍的說法,她要教授的是真正能做追擊與輔助所用的技藝。
“弓並不適合直麵的戰鬥。如果想要率先發難,也隻屬於狙擊手那類,不能在遠距離將對手壓製,那麼就隻能選擇換方式迎麵近戰或立刻逃跑了。”
“喂,我在這裏……小、小林,救命……”無人搭理的雪夜顫聲叫道,他知道鞠月記恨他,但絕對沒想過要死在她手裏。
“示範的話,就由他們兩個人來。”白龍指了指旁觀的二人。
“我們?”藏人愣了下,去看林君。
“我做不到。”白龍說著,閉上了眼睛,好像也在為自己不能親自動手,親自示範而感到遺憾。
“我盡量。”想到自己的罪孽,林君應了下來。可他的弓術,也僅限於最基本的土質短弓和十字弓,且都沒有受過正式訓練。
“還是在下來吧……”看著比他們更加不安的雪夜,藏人也猶豫不得了。好歹,他的傭兵訓練也不是白費的。隻是弓弩這些很久沒練了……
“大約有三十米距離。”白龍說道,轉目看了雪夜一眼。
“如果你肯笑著拜托我,我願意!”雪夜大聲喊道,視死如歸。
“三十米距離,那麼大的標靶,一般都可以射中。”
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