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戲終於變成了林君眼中戰鬥。不待雪夜的發難臨近,原本看似以防守為先林君突然反衝過來,像趕著投胎似的,毫無架勢的向刀身撞去——
這是……
被踹倒的一瞬間?雪夜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刀,已經不在他手裏了。
揮手劈下,刀鋒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悲鳴。被折磨的同伴的掙紮聲將雪夜從呆滯中喚醒了過來。雪夜收起了笑容,看著林君不動聲色的將刀扔在他的身旁,然後像等候他再次攻過來般立在原地,毫無畏懼。難以置信……他自己衝過來……習慣麵對真刀?自我解嘲地笑了下,雪夜站起身,輕輕帶過拎起那把中平太刀,卻又不禁怔怔地審視起刀柄,回想著那如鬼魅降臨的一瞬間。
“白刃交戰,長刀之下正是地獄,隻要踏進一步,緊接著便是……極樂。”雪夜輕輕念道,“無刀取……對嗎?柳生新陰流奧義……”
“也許是吧。”林君隨口應道。那種他慣常用在實戰中繳械用的奪刀術是不是什麼流派他不清楚,但雪夜口中念叨的詞他好像確實在哪裏聽過?
“真是出乎意料。”笑容又堆在了雪夜的臉上,隻是很明顯多了些慍怒。“小林你比表麵看起來還要厲害。”
“表麵看起來?”林君有些不滿地反問,他不認為自己表麵有什麼問題,不過未免生事他還是作罷了。“謝謝誇獎了。那現在,你滿意了嗎?”林君問。他出手奪刀僅耗了半秒,就算雪夜說要再來他也沒什麼可推脫的。
“很滿意了。不過作為答謝,我讓你看個好東西。”大概是怕林君謝絕,雪夜一氣兒說道。
可他所謂的好東西……
雪夜的氣息突然沉寂下去了。不知是空氣比剛才要黏著濕潤,還是自己在出汗。林君訝異地看著擁有蒼金發色的雪夜。擋在臉前的發絲順著呼吸出的微弱氣流小幅度的晃動著,雪夜依舊持著單刀,但卻將刀刃背了過去,以逆刃收在身體一側。鋒利的刀鋒斜倚在無形的刀鞘中,蓄勢待發。
“時雨蒼燕流……驟雨。”
像謳歌般,綻放了。
泛著漣漪,優美的刀紋炫著紫色的幽光。若隱若現地,自一刹那從鞘中忽然出現在了林君眼前,並且是在以擁有自我意識般地無限延長。反手的逆刃順著耳下劃過,帶出了辛涼的一道。盡管林君自覺有在躲閃,但那刀尖卻像山雨奇襲連綿不絕,緊緊地追著他。
再一次的,林君故技重施,以手同托住刀柄,悄然地將刀身反轉。劍終於脫手了,並極具威懾力地架在原主人的右肩上。站立著,無法動彈或者說沒有動彈,雪夜的臉在笑。沒有了方才的混亂,仿佛這次他是故意將刀送給對方似的。
“你流血了。”雪夜指著自己臉旁說道。
“是啊。”還握著刀,林君用手指沾了下傷口。雖是逆刃,但也不見得能和善到哪去。“你這,講好聽點是驟雨,說白了隻是連續突刺吧?”隻是不知道那刃為什麼會自己變長,像活了似的……冷兵器的攻擊範圍僅限兵器自身的長度和肢體的長度才對。
“沒錯。但這是驟雨,和連續突刺還是有點不一樣。”雪夜悠然地說,有些得意洋洋。“劍術,隻要稍微改變一點就會完全不一樣,很有意思吧?”
“是很有意思,作為報酬……”
如模仿雪夜一樣將刀收在側,不待對方有所反應,刀再次出鞘。如雷電般淩厲,尖銳的刀鋒險險的從眼下飛過,接踵而來的刀刃割斷了雪夜稍顯淩亂的劉海。隨著利器瞬間被收回,美麗的蒼金色輕輕飄落在邊境白色的大地上。再次拔刀隨意地揮了下,林君將刀順手丟在雪夜腳旁。
“劍術是傷人的技術,用到真刃便會升華為殺意,還是不要亂玩的好。尤其是……如果你還想把我當成同伴的話。”
默默地看著林君轉身準備離去,雪夜斜著眼睛,麵無表情地盯著地上的刀。剛才的是,拔刀術,居合斬……在林君同樣模擬刀鞘時就該看出來了,畢竟對方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學會驟雨……自己怎麼會這麼大意?雪夜有點想不通。但是,不僅僅是大意。居合是一擊必殺,收刀時空隙異常明顯。因而也為何,在那時他沒有像林君之前一樣反將一軍?不對,就算做出動作,林君也肯定留有後手……
“升華?你為什麼知道這些?”雪夜言不由衷地叫住他問道,不願承認自己很不甘心。
“我為什麼不可以知道?”林君略覺好笑地反問他。
“你果然很強呢,居然可以反擊我。”雪夜忽然一轉神色,笑眯眯地說道,看似友好地伸出右手。
“我贏的不是你,是你手上的刀。”輕輕帶了下,林君說道。
“怎麼這麼說?”
“太過依賴武器是沒用的。如果隻是為了運用劍術,一根樹枝也能做到那種程度。”
是嗎……一根樹枝?
雪夜對林君的針對性,已經到達司馬昭的級別了。無一人不知,無一人不曉。自認當日也確實做的有些過火,林君便一直聽之任之,任其日日拉著自己“切磋”。可雪夜每回都真刀真槍的劈著,也著實讓林君有點受不了了……這小子不會是想殺了他吧?林君不止一次地琢磨。邊境可是樂園行進間難得的休憩之地,天天這麼精力旺盛的瞎折騰,算什麼事啊?但另一方麵,雪夜還有個更讓林君驚異的執著,是關於白龍……
“你喜歡甜食吧?這個很好吃,要不要……”
“不要。”
“你隻有黑白色係的衣服?要不要試試……”
“不要。”
“要不要我喂你?”
“滾。”
以往整天都罕在邊境大廳露麵的白龍,如今出沒的時間更短暫了。全源於,雪夜每每抓著這僅有的時間不時地去搭話。雖然成果一直不佳,但他卻總是會因得到了白龍寥寥數字的回應而沾沾自喜。按以往,得益於白龍古怪的性情,大部分新人都是以避開她為優先選擇。所以對這種反常的現象,林君和藏人也是麵麵相覷,喜憂參半。喜是白龍說話的次數變多了,似乎不那麼孤僻了?憂的是很難說哪天邊境會不會多一具新鮮男屍……
然而,對此更加憂鬱的是鞠月。她之所以偶爾會坐於大廳,可並不是對雪夜和林君之間那些打打殺殺有興趣,而是對一個人獨自呆在新房間裏感到無聊而已。但如今在大廳,有堪比噪音製造機的雪夜在,就算是優雅如她,也沒辦法再姑息下去了。
“你很吵啊?”
“歐巴……大姐頭,眉頭皺起來了。”雪夜笑盈盈地指著自己的眉間。首次對戰不慎損失的劉海已經被還原係統補回來了,算不幸中的萬幸。要知道,如果真的要就此變成傻嗬嗬的齊劉海,雪夜還真難保自己會不會在一時衝動下……大打出手哩。隻是同時雪夜也有注意到,林君臉頰上的那道小傷還在,他似乎是打算放任它自行隨時間痊愈。
“你就不能更環保的迷戀她嗎?”鞠月很是不屑地說道。
“噪音汙染也會讓人變難看嗎?”雪夜反問,“歐……大姐,太漂亮是沒用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可愛啊,一定要可愛才有人愛,對吧,小白龍?”
“是啊,你的小白龍是很可愛……”鞠月順勢說道,而她始終都沒有試圖和白龍溝通過。
她,鞠月,手掬水中月……
財富、權力、家世,以及至高無上的美貌。之所以能讓這樣什麼都不缺的她留在這裏,無非就是樂園於時間的概念對她極具誘惑力而已。至於其他人……全世界到處都有人,走到哪裏都會認識新的人,所以鞠月認為自己完全沒必要去和他們產生太多交集。不過偶爾,也還是會有感興趣的時候……除了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