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幕 歌利亞(2 / 3)

“你天天不都在保健室睡覺麼?”林君揶揄道,隻是話雖這麼說,他也希望還是不打算對他做任何解釋的伊莎貝拉就此離開。反正正如她說的,他想要她幫助確認的事已經確認完畢了。“不送了。”

小心地在樓道左右看了看,伊莎貝拉這才走出林君的房間。她知道樂園的規則,她可不想什麼都沒做就被借故開除出風華學園。

“說吧。能說嗎?我想知道在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稍候,林君調整著語氣說,試圖讓自己別像審問犯人一般。

特梅德低垂著頭,似乎是在整理著混亂的思緒,以讓自己能夠給出一個連貫的答複。

“嗯……米、米娜她,我說米娜,她也在這裏嗎……”最後,特梅德卻先輕聲問道。

“不。她留在那之後的主題了,我在這裏還沒見到她。”如果按米娜的年齡,她應該是高二或高三生才對。但林君並沒發現這裏麵有誰是紅發的留學生,雖然這也不排除他不認真去找的嫌疑。就像特梅德,記憶中他帶過這個班,卻沒發現她的存在。呃,這可能是她太普通了……

“……我,我也不是自願要參加舞姬之戰的。”特梅德略顯茫然地說道,“我沒有想實現的願望,也不想活下去了。當時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我還在想,死了就死了,什麼都沒了,什麼都算了。”

“是她們強迫你來,湊數?聽你剛才的意思,是伊莎貝拉救了你?”

“我不知道……”

她不像是在說謊。而以特梅德一貫那樣全然不理會周圍事物,隻以自己的眼光去判斷世界的行事風格,林君覺著就算不刻意隱瞞她她也不會發現。可對特梅德這樣倔強執拗的人,北館是怎麼強迫她的?從伊莎貝拉的舉動可看出,樂園人成為舞姬是要看權力高低的,但不知道特梅德這樣的邊境人又憑的什麼?

“既然你現在是舞姬,他們賦予了你什麼能力?是誰,怎麼做到的?”

麵對林君直白的疑問,特梅德隻是動了動嘴唇,沒答上來。但她選擇了最直接的說明方式。

“出來吧,歌利亞。”

身體突然向下一沉,林君險些從椅子上掉下來。他驚愕的發現自己半大的小房間在刹那間變得明亮起來。憑空下如夢似幻的升起了許多色彩斑斕的光輝,在被映得雪亮的天花板上像極光一般不斷跳躍著。不知從哪飄來了晶瑩剔透的肥皂泡,表麵照出這些光的同時,自身也蕩漾著七彩的色澤。

“這是我的子獸,歌利亞。”特梅德有氣無力地說道,泡泡越來越多,像是從她懷裏不知何時出現的那一隻……

“……青蛙?”林君頗感無語地說,那隻大張著嘴巴吐泡泡的青蛙又小又呆,很難把它聯想成是和黑帝同一類別的物種。

“是的。我也覺得它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以前所用的書,封麵上的圖騰,就是青蛙。”特梅德說話的樣子更像是萬念俱灰。“這裏的神肯定早就知道我隻是個把自己封閉在井底的青蛙了,所以才會讓我的子獸也是這個樣子。”

隨著她的話或是時間,五顏六色的熒光活起來了,慢慢聚集到一起,點綴在她手中。特梅德將出現的細管含在嘴裏,緩慢地吹出了更多的泡泡,然後彷徨地看著它們,繼續說道,“歌利亞的意思是,光輝。確實呢……我的生命也好,夢想也好,所做的一切也好,都像這些映在肥皂泡上的景色一樣,就算可以笑,就算可以幸福,也隻是一瞬間。無論如何最後也都隻是……”說到這裏,她抬手碰了下其中一個小小的泡泡--

肥皂泡猛然炸裂開來,騰起的白霧淹沒了特梅德的手。感受到疼痛的同時,特梅德咬著牙本能地躲閃了一下。而後,房間變回原來的樣子了。原本坐在她膝頭的青蛙,她手中的細管,還有彩色的光,還有那些泡泡,也都跟著消失了。

“他們抓走了我父親。”

在燈光下,特梅德幾近崩潰的臉清晰地看在林君的眼中。一時間他隻是呆呆地看著她,腦中一片空白,或者說一灘漿糊。與其說是無法明白特梅德口中的他們是誰,倒不如說林君是被特梅德所用的父親一詞給震住了。

“他們抓走了我父親……”像是知道林君會如此,特梅德又緩慢地重複了一遍。接著,她前後雜亂但終歸還算是順利地將她變成舞姬的原因說了出來。

被抓走的人,其實嚴格來說並不是特梅德的父親。隻是有一些像罷了。那個人與她生性固執冷漠的父親有一點點不同,那就是這個人絕對不會偏愛她的弟弟。可那整個家也有一些不同,就是那個家隻有他們兩個人。不過,那個家裏的擺設與她曾經住的房子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缺少的是她其他的家人。那裏沒有她任性偏執的母親,也沒有那個被寵壞了的隻會在她麵前耍無賴的野小子。盡管如此,在特梅德眼中這一切還都像是真實的。應該說,比真實更美好。

這個成為她父親的人一周中的大半時間都會和以前她所熟知的那樣按時上下班,對他的工作盡心盡力。但在回來時,卻會給在家中等候的特梅德帶來一些簡單的小茶點。並且每個星期至少有五天都能抽空陪伴她一起吃晚飯。這讓曾經在那個家備受冷落的特梅德觸摸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可以說這就是她一直所期盼的現實。

但實際上,無論是在獨自在家時,還是在夜晚安眠前,特梅德也都仔細地思考過核對過這樣幸福到叫人害怕的生活。讓她能如此理性的原因,竟然很悲哀的是,她不認為自己原來能活得這樣愉快這樣無憂無慮。可當本來不苟言笑的父親再一次帶著禮物回到家中並向她淺笑著打招呼,甚至會誇張地摸著她的頭稱讚他的寶貝已經成為能獨當一麵的淑女了,哪怕隻是簡單的長大了懂事了會做飯的時候,這一切對虛空的懷疑就又都土崩瓦解了。眼前被需要的情感讓特梅德瞬間拋掉了所有她長久以來習慣保持的警惕,寧願沉淪在自己逝去的童年裏。即便這些都隻是在夢中發生的過眼雲煙……那又能怎樣?

可也正如她所擔心的那樣,夢總是不會長長久久的做下去。當一夥自稱西爾斯財團的人找到她完美的家並敲響了那扇隻有父親才能打開的堅實的木門時,特梅德才被提醒是時候為她的美夢付出代價了。如此淩厲的現實。

那一天,早上帶著公事包開著車出門上班的父親再也沒有回來過。在特梅德還沒弄清那個人究竟是她真正想要的父親,還是為了迫使她償還才在之前充當她的父親的什麼人,就被告知,除非她加入他們的遊戲,加入北館。否則,她的夢將會就此消失,一切都將終結。

“我知道我的選擇很愚蠢。”特梅德抱著肩頭,緩慢地說道,“我很清楚這個遊戲的規則。成為舞姬後,子獸戰敗死亡時,鑰匙也會跟著消失。鑰匙先死亡的話,舞姬也會因為無法召喚出心之子而告負。所以對我來說整個遊戲除了那微乎其微的勝出幾率外,唯有一途可以保證我父親還可以回到那個家,就是舞姬先於子獸和鑰匙死亡。盡管……到那時我已經沒辦法等他了。”

“你打算這麼做?”林君皺著眉頭問道,西爾斯財團的存在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在除卻邊境內戰般的南北紛爭外,還有其他背後勢力?南館也是這樣嗎?身為南館代表人的鞠月無法停止樂園遊戲,那這後方的勢力,他們會有辦法嗎?隻是一連串的疑問很快就又被林君自己否決了--應該不會。若那財團真的有那樣的能耐,就不會要在本應隻有邊境人遊蕩的主題樂園裏和弱勢的北館為伍,與鞠月一派大動幹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