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搭乘的容克-52運輸機以12架為一隊,在空中編隊後,在900英尺的高度以200英裏的時速衝向克裏特島。接近目標時,飛機下降到30米的低空,貼著海麵飛臨空降地域。在飛機引擎的轟鳴聲裏我通過擴音設備向士兵們喊著話:我們已經飛臨戰區,從現在起,不準說話、移動和吸煙......那是一些年青的充滿朝氣的臉。
我們的戰鬥群是由邁恩德爾上校指揮的滑翔突擊團組成。這次大規模的空降一共包含了四個營,其中的第1、第3營乘滑翔機著陸,第1營選擇的著陸地點是塔威拉尼蒂斯河河穀,英軍認為這片河穀比較狹窄,而且到處是石塊,不可能作為著陸場,所以沒有設防。我們的滑翔機以60公裏時速側滑著陸,河穀高低不平,又多石塊,大約80架滑翔機有部分在著陸中墜毀,但大部成功著陸,傘兵們隨即集合起來,主力隨即從西麵向機場發起攻擊。
第2營和第3營一起在機場以東的公路上著陸,此處正是新西蘭軍第22營和第23營的預設陣地,他們在著陸時遭到了密集的火力射擊,傷亡異常慘重,全營的所有軍官和三分之二的士兵陣亡,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我所在的第4營乘運輸機在機場附近實施傘降,我想那是我們在所有的戰場上經曆的最嚴酷的考驗。飛機開始盤旋,開始有人喊叫,有轉動門閂的聲音,運輸機的艙門打開了。我當時幾乎看不見我周圍的士兵的模樣,因為天空中強烈的白光刺激著我,使我頭暈腦脹。
身穿灰綠色空降套裝,手持MP40衝鋒槍的年青士兵在我身前已經準備就位。他們整齊地湧向艙口:一路順風。可別忘了呼吸--士兵們按照普魯士營中的傳統互相叮囑著。
不多時,飛機艙空了一半出來。我一直是站在機艙的後半部,一麵正靠在設置在機艙中半腰的專用扶梯上。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機身倏然一沉,然後我被摜倒在地。雖然強光剌目,我還是冒險半睜開一隻限,飛機一邊的引擎發出了尖利的哨音,隨後機艙裏充滿了濃煙。
緊接著又是一顛,飛機突然向後滑動,慣性使我向後退去,一頭撞到了艙壁上。飛行警報器上的紅燈旋轉了起來,飛機中彈了,隨時都有可能在光禿禿的平原上墜毀。我跟隨大多數士兵一起,在機身將要傾斜翻轉的一刹那滑出了飛機的艙腹。
當我身體急劇下墜然後又被一股大力托住的時候,我發現身邊躥過無數帶有哨音的氣遊流,那是機關炮的子彈。在360英尺的高度,我們緩慢下降,地麵上閃出了星星點點密集的火花。我們幾乎成了靶子,英軍用了20毫米機關炮、機槍、步槍甚至手槍,向空中緩緩下降的我們猛烈射擊。
那些在地麵陣地開槍的英國士兵,是些的粗魯家夥。他們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嘰哩咕嚕地吆喝著,我身邊不斷有人被子彈劍一般地穿透。那個年青的士兵痛苦地尖叫起來,他背後的傘被流彈擊穿,他失去了平衡,象一隻飄擺的風箏一樣掠過我的身前。他開始急劇下降,在我眼中迅速縮小成一個點,墜向地麵。
傘兵們用隨身攜帶的手槍、衝鋒槍向地麵還擊,著陸後立即陷入了激烈的戰鬥,根本無法集合成建製單位,到處是單兵或小分隊的混戰。我幸運地掉在了一條水溝裏,但情況被動。落在我周圍的幾名士兵在著陸時都負了傷,我的左小腿也被彈片擊穿。
英軍在高地上構築了大量巧妙偽裝的陣地和火力點,我們的部隊遭到了極為頑強的抵抗,損失很大,卻毫無進展。接連不斷的滑翔機失控墜毀,硝煙和戰火讓我幾乎在大白天也不能辨物。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手下士兵的名字,但幾乎已經沒人回答。直至黃昏,我們在崎嶇不平的山地間遇到了迫降於此的傘兵第3團,但同時又遭到猛烈炮火射擊。不斷趕來增援的滑翔機在降落過程中一麵受到了密集火力的射擊,一麵在崎嶇不平的山地上著陸,損失頗大。
我麵前的溝壑當中填滿了斷翼的機身。天空下起了雨,暮色中5架滑翔機在空中剛剛完成重新編隊,緊隨而至的炮火又馬上掀掉了2架飛機的機翼,而餘下的3架滑翔機竟然低鳴著衝向我們的頭頂......在一陣火光中,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