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給我發了大量的廢鋼。每次都是主動先給我發貨。鋼材每次一個整列。貨到後,我把貨物賣出去,再根據他提供的清單把他需要的貨物運回去。既不需要我的本錢,還有可觀的利潤。他還幫我做了一些協調工作,因此和其他商社的生意做的也很順利。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年多,生意蒸蒸日上,進出口貿易額躍居本地前三名,受到市政府的嘉獎。
古人雲:福兮,禍之所伏。在一片興旺發達的形勢下,危機已經悄悄地向我走來。
無言的結局
薑社長過江後還和往常一樣,直接到我們公司來。和他一同過來的有金部長。薑說他的工作已經調動了。商社的工作由金部長接替。公司裏和薑經常打交道的幾個部經理見到薑,控製不住情緒,七嘴八舌地說:為了幫你完成任務,我們公司全部家底都賠上了。大家連續一個星期不回家,沒黑沒白的給你幹,把貨給你發過去了。你倒好,人也沒有影了,貨也沒有影了。你怎麼這麼沒有良心?為什麼騙我們?我們公司對你多好呀,你們全家,包括你們公司上下的吃的用的,哪些不是我們給你們的?你們朝鮮人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呀?你的鋼材哪去了?給你發了那麼多傳真,你為什麼不回?總之,把這些日子等待的焦慮怨恨都象薑傾瀉過來。
薑做出很無辜的樣子說,不是我不給你們發鋼材,那批鋼材剛要發船,朝鮮政府有文件了,不允許鋼材出口了,我們也沒辦法呀。你們盡管放心。我這次領金部長過來,就是做這個事情的交接,金部長以前在我們部裏是管財務的部長,他一定會把這筆錢還給你們。
我知道這樣吵下去是無濟於事的。在公司麵談大家情緒也是難以控製。於是安排人把薑送到賓館,下午賓館麵談。送薑去的部經理在給薑辦理住宿的時候扣留了薑的護照。對薑說,你就在這住著吧,什麼時候把錢拿來你再回去。護照我給你保存著。
當天下午安全局的人給我來電話說,必須把薑的護照返還給他。他持的是外交官護照。你們扣留是會出事的。我這才知道扣留護照的事情。
我打電話勸阻屬下,我說薑為什麼敢來中國,就是因為他身份特殊,他在國內是軍人又是警察,出國就是外交官,因此他敢過來。別說我們,就是公安局也不敢扣留他。對他不能動硬的。
我趕到賓館,返還了護照。和薑推心置腹地進行了一次長談。曆數了雙方合作以來,我們對他們所做的一切。他信誓旦旦地表態,絕對不會忘恩負義,金部長是我的好朋友,他就和我是一樣的,一定會想辦法還錢的。薑住了一夜就急匆匆回國了。我們隻好禮送出境。
新的希望寄托在金部長身上。金部長在丹東逗留了一個星期。每天有專人陪著吃喝玩樂。還采購了價值一萬美圓的電警棍,錢照舊是我公司墊付的。價值12500元的日本原裝的東芝火箭炮彩電做為禮品送給他。其他吃的用的自不必說,他家庭每個成員都有禮品。公司在已經彈盡糧絕的情況下,還籌措資金,連吃帶住帶拿,又搭上十幾萬。金返回時握著我的手,熱淚盈眶,說回去後一定一定盡快把錢給你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對我的好。
金回去後並沒有象他表態的那樣,以後邀請我們過江的次數越來越少,間隔時間越來越長。我們隻好通過別的商社邀請過江。可找到他他就是一句話,現在沒錢,等有錢了一定還。
後來金也調走了,換了別人。再後來又換了新人,以至於我們都不認識是誰在負責這個商社了。我曾通過中國駐朝鮮大使館進行交涉,也曾找過朝鮮駐中國大使館,都無濟於事。
後來得知,薑把那批貨獻給了國家,因此他被晉升為上校。朝鮮是個無稅的國家。各公司不交稅,而是要向黨中央和領袖獻禮。薑是把這批貨作為偉大領袖金日成的生日禮物獻上去的。因此他們根本就沒有錢還這批貨款,或者說他們壓根就沒想還錢。
這件事情從開始就是精心策劃的。完成任務後,為了把薑解脫出來,他們采取工作調動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他們部有兩個公司,把兩個公司的名稱調換一下,所有人的工作就等於都調動了。
幾年後,我在新義州又見到過薑,他還那麼熱情地擁抱我。我卻熱情不起來了。我向薑提起了那筆欠款,他故做驚訝地說:怎麼還沒還嗎?我以為早就還清了呢。這時候我真的恨不得揍他一頓。因為我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可我還是克製住了。薑說我們還可以重新做呀。我說那你就別想了,我沒有50萬美圓再給你買個大校了。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10年了,這筆錢隻不過是掛在我公司應收款科目上的一筆呆帳。也基本上放棄了討要。公司幾年艱苦創業積累的全部家當都捐獻給朝鮮了,而我們自己卻開始了“苦難的行軍”。50萬美圓的教訓使我和大家變的成熟和清醒一些了。在後來的業務中,多了一份理智,多了幾分戒心,少了許多感**彩。公司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經曆了第一次歸零。沒有別的選擇。隻有繼續走下去。生活還要繼續,公司還要生存,一切都要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