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不容易
初次踏上朝鮮的國土,是懷著一種特殊的感情和朝鮮朋友打交道的。因為我是軍人的後代。我的父輩曾經在這片土地上流過血,負過傷。他們經常會提起在朝鮮戰爭期間和朝鮮人民形成的那種用鮮血凝成的友誼。這些東西從我小的時候就潛移默化地感染著我,使我從骨子裏就把朝鮮人看做是我們的朋友和兄弟的關係。因此,同朝鮮人做生意在感情上與同日本人做生意是不一樣的,因為朝鮮人是我們的朋友。因此和朝鮮朋友做生意講信譽講信用是我的基本信條。
與我們打交道的朝鮮商社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國家級的大商社,這些商社出來洽談貿易的人員一般都有很高的政治素養和業務水平。各個訓練有素,很多人會講漢語和英語。精通外貿業務,對中國的情況也非常熟悉。這些人應該是他們國家的精英。另外一部分是一些行業以及地方成立的商社,這些商社是朝鮮經濟不景氣以後,中央批準成立的。這裏麵出來的人的素質就良莠不齊了。
在貿易形式上,90年代初主要是易貨貿易。當時朝鮮能出口的大多是資源。比如礦產品和有色金屬以及水產品等等。他們通常是把商品運到口岸,我們過去看貨後,談好相互的價格,然後交換商品。
朝鮮人對我們國家的物價了如指掌。我國對朝鮮人入境後的管理比較鬆,他們過了中國海關以後哪都可以去,不受限製。因此他們有大量的人在中國搞經濟情報。對我們各種商品的出廠價、批發價、零售價都摸的一清二楚。這些情報彙總到他們的國家經濟委員會。然後製定出他們國家進口中國商品的統一計劃價格。出口商品的價格政府也規定的很死,誰也沒權更改。各商社必須執行。他們進口的計劃價格往往就是我們產品的出廠價,已經把我們中間商的利潤擠的一點都沒有了。因此在價格上很難賺到朝鮮人的便宜。
可做生意就要賺錢,不能做賠本的生意呀。易貨貿易賺錢的訣竅是從數量上找。比如我們進他們的廢鋼材。汽車過去的時候就把香煙食品帶足。先和商社的人員達成默契,再和現場所有的工人都搞好關係。給他們飯吃,供他們煙抽。在每台車檢斤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多給一些。貨物運回去以後,也要靠同樣的方法,海關、商檢層層打點。少算點重量,少收點費。這樣下來等到貨物出手,能有少許利潤也就不錯了。賺錢不容易呀。
盡管如此,咱不胡弄人,以誠相待。給人家發商品既保證時間又保質保量,再加上人事關係搞的好,做生意不黑,有錢大家賺,出手大方。認可自己少賺點,多給對方讓利,多給一點回扣。方方麵麵的人都不虧待。交的朋友多了,接觸的商社也逐漸增多,貿易量不斷增加,開始做一些額度大一點的現彙貿易。
邊境貿易屬於民間貿易,並不是國家政府之間的貿易。我們國家不接受朝鮮銀行的信用證。我們和朝鮮商社隻能易貨或現彙貿易來進行。朝鮮沒參加國際仲裁組織,也沒參加世貿組織,如果雙方發生了貿易糾紛,沒有仲裁機構來受理這些案件。隻能雙方交涉。zgzf也沒有相應的機構來保護邊貿企業的經濟利益。這就構成了中朝之間邊境貿易的風險性。
在中朝開展邊境貿易的初期,中國的公司就有落馬的了。92年2月16日是金正日的生日,朝鮮的一家商社按朝鮮每戶居民一台的數量和丹東的一家公司定購了價值上億元人民幣的石英鍾。T/T付款(既貨到付款)。在銀行的支持下,貨物按期發出了,可貨款卻遲遲不支付。從此這家公司就走上了漫長的討債之路。幾年下來,朝鮮各商社欠中國公司的貨款就高達幾億美圓。
我是個小公司,扛不起欠款,因此從做朝鮮生意開始就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掉進陷阱。認可少賺錢也要一把一摟,做一單清一單。每每還慶幸一下自己,向同行炫耀一下,我的公司一沒有銀行貸款,二沒有朝鮮欠款,諸葛一生惟謹慎呀。
93年,我認識了朝鮮國家安全部所屬商社的薑社長。此人36歲,中校軍銜。他不是專業的外貿人員,做生意也象個軍人,和他談判沒有其他商社的那些繁文縟節。做事情幹練痛快,說了就做。有時候連合同都不簽,有什麼貨你拉去就是了,賣了錢再回貨。我也是誠心誠意地和他做,彼此合作的很愉快。後來我邀請他到丹東訪問,高規格接待,回國時我送了他價值5萬多人民幣的禮品,拉了一卡車,家用電器,吃的用的一應俱全。臨行前,他握著我的手說,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你就是我親哥哥的一樣。
我這個朝鮮弟弟在新義州確實是個有能量的人,因為他在國家安全部的特殊身份,使得一般的朝鮮人都很怕他。有個華僑告訴我,薑在我們這裏是個他想讓誰死就能讓誰死的人物。朝鮮老百姓遇到他都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手裏並沒有貨,看到別的商社的貨他就把貨要過去發給我,那些商社不敢不給。等回貨的時候他再給那商社一部分,他自己賺一部分。曾經一度朝鮮允許出口桑蠶繭,薑給我發了大量蠶繭。丹東隻有少數幾家公司能進來蠶繭,江浙一帶的絲綢原料供應商蜂擁而至,主動要求把錢先存到我的帳麵上,弄的我公司門庭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