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似乎也很有道理,不過總覺得理由不該這樣簡單,事件不該是這樣偶然的。\"
\"對,她把信交給我不是偶然的,雖然她遇上我是偶然的。假使她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遇上了多個與我年齡相同的人,她仍然會選擇給我,因為我是她認定的,與她相似的人。\"
\"相似的人?\"
\"是的,就是在某些方麵相似的人。\"
\"我怎麼沒有發現?\"
\"相似,不是外表相似,甚至外表最好是不要相似。內心的相似是更重要的。\"
\"說的倒是煞有介事,要不是偶然的一次相遇,根本不會有任何聯係。\"
\"爸爸,剛才你也認為的,這事件不是偶然的。我現在甚至相信,她是用心靈感應將我召喚了過去,完成這最重要的囑托。\"
\"不管信與不信,事情都已走到了這個地步。\"
說完,陳博柴走了,璠穗目送他遠去。經過這次交談,他們倆的心裏都放下了一件事。
璠穗決定去一次丁桐的墳前。沒有什麼具體的話要講,不過她覺得,許多事情都已告一個段落了。她靜靜地坐在她麵前,她就會知道一切;而如果她不去,她便什麼也不知道。
她要去告訴她一些話,哪怕隻是談談心,隻是不重要的話。
公共墓地也在她們家西邊的野外,偏南一些,在一個小丘陵上,而且與豫繾常去的那兒在空間上是相接的。不同的是,他們去河邊玩,隻要出門直接上小路就行,而璠穗打算,出門向東走,從大路過去,要經過那個老社區。這樣要繞一大圈,不過祭奠應該走大路吧,況且還沒從小路到過那兒,公共墓地的大門也是開在大路邊上。
並不遠的距離,由於繞了路,就要耗費許多時間了。這樣也好,來得及調節自己的心情,使它成為此時應該具有的。她不知道應該具有什麼樣的心情,但她相信時間,相信經過充分的準備之後,她帶去的會是該有的心態。
這個季節是不會有人掃墓的,路上隻有她一人,墓地也是一樣冷清。
小河本該到達這裏的,由於這兒地勢高,改道流向別處了。如果稱作山,這恐怕還不夠格,叫丘陵比較合適。都是土,沒多少石頭,安放墓碑很容易,易於調整位置,所以被選作墓地。
丁桐的墓碑在頂上,她是喜歡清靜的,放這裏正好。
璠穗放上了鮮花,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時才感覺到累。
墓碑都是安放在山的南麵,而她家是在山的東北,所以這裏看不到她家。但是在這長眠的人呢?她是否能夠覺察到那兒的活動。她還在世的時候,如果說陳家是明的話,她也是暗的。身處黑暗,卻不妨礙她去注視陳博柴。是明是暗並不重要,隻要擁有衝破黑暗的決心即可,那樣,也就能衝破明暗的界限。
璠穗相信,長眠於此,也是她的精心選擇。她就是要背對著陳家,用背影,從另一個角度去觀察那兒。
璠穗是麵對著墓碑的,還能夠模糊地看到自家的房子。
山風挺大,她微微轉過了臉,朝向太陽要暖和一些。
現在,她是用背影感觸那個方向了。房子的輪廓不僅沒變模糊,反麵更清晰了。外表隻需看上一眼便能記住,看得多了,隻會一遍遍地否定上一次的記憶,形象隻會變得模糊不定。重要的是,要向那個實體傾注感情,帶著感情去理解,去記憶,才會更準確、更清晰。
20
袤哲推開陳家的大門,隻有璠穗在家。
\"你哥呢?\"
\"出去了。\"
\"啊,這麼不巧啊?\"
\"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我先回去吧。\"
璠穗也沒心思留他玩,便放走了,甚至都沒有送他下樓。
袤哲裝出很惋惜的樣子,從下樓到出院門這一段時間裏,他已覺察出,整個家裏真的隻有璠穗在家。璠巍不在,這個他是知道的,不僅如此,他還知道他去了哪;豫繾又會在哪呢?隻會是那個地方吧。
出了大門,他不是向東走大路回家,而是往西走上了鄉間小路。
離小河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他就已經開始用心去找,期待在剛踏上這條路就發現那笛聲,或是期盼的身影。但是什麼也沒發現。不過並不失望,才剛剛上路,尋找才剛剛開始。容易找到的,不會是自己想要的。
熟悉的地方,卻總是缺少應該存在的人。
他又一次失望而孤獨地站在這條河邊。小河,你看上去是那麼的富於智慧,能否告訴我,到底哪兒錯了呢。
隻有離開。不自覺地,吹起了口哨,當然是那首曲子。隻是看不到她,但這裏是有生靈熟悉它的。首先就是豫繾,她吹得最多的便是這一首;陳家的小狗也很熟悉,因為,袤哲不止一次地吹給它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