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飛翔過的翅膀已被風雨淋透、打僵。
心中還殘存的一點希望是自由和愛，生活的自由，對異性的愛。一次次的失敗隻是將自己推向更壞的境地。他甚至都沒敢想象過自己成功的愛情是如何的，他就從未為自己作過任何憧憬。一直生活在陰影下的人連憧憬都是奢侈的，不是不能，隻是深深地感到沒有實現的可能性，因而隻有放棄，放棄\"憧憬\"這個詞，放棄去做與這個詞有關的事。
豫繾回到家還早，但陳博柴夫婦已先到家了，還有一個客人。陳夫人買了許多菜。
\"小楊，今晚有客人，多做些菜吧。\"
客人三十左右，就是陳博柴的新任助理，叫劉長捷。此人帶著一副金邊眼鏡，長得還算俊俏，很像是個文職人員。
\"小劉啊，其實你到我下邊也很長時間了，一直沒好好招待你，這次算是補救一下吧。不過是些家常小菜，回來後再好好地吃一頓，慶祝我們的首次合作，我想，那也一定會是成功的合作。\"
\"陳總您客氣了，倒是我有些失禮，一直在瞎忙活，沒多與陳總親近。\"
\"客套話就別說了，以後我們的勁都該往一處使了。\"
\"是啊，陳總的發達就是我劉長捷的榮幸，以後我們都將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努力。\"
\"小劉......不，長捷啊，這次我們要談的生意可是很重要啊。\"
\"是的，不僅交易額較大，而且是新董事長接任後的第一筆重大生意。\"
\"對於我個人也是至關重要的。\"
\"嗯，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才幾天，已出現了許多人事調動。\"
\"搞不好別說升任，說不定還要往下掉。\"
\"這您不必擔心。以您的資曆，別說是新官更替，就算是出現一點小失策，也不至於降職的。\"
\"我做到今天這樣也確實不容易，不過還是謹慎為好。位高也有位高的難處啊，越高越是難再往上爬。做出的成績沒人再去肯定，反之，出了一點小錯誤，就會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你，許多張口指責你，仿佛你的成績是理所當然的，而錯誤則是不可容忍的。\"
\"陳總說得是，謹慎為妙。\"
\"外貿部門一直對我們銷售部虎視眈眈，多次提出要合並我們。我們隻有以實力說話，拿出實實在在的業績，才能讓他們無話可說。\"
\"我們部門如此重要，怎麼會被合並呢。陳總您就盡管放心好了。\"
\"不過最近對外貿易增長強勁，而且精簡部門的改製呼聲也很高。\"
\"畢竟我們公司的出口貿易不占主導，這您不必擔心。至於精簡部門的計劃，已提出很久了，到現在隻不過簡了個不重要的園藝部，還是股東權利爭鬥的結果。\"
\"說得也是。隻要做好我們的工作就行。預祝我們取得成功，幹杯！\"
\"幹！\"
\"明天就走了，還是少喝點，以吃菜為主。\"
不喝酒吃得自然就快，但吃完後天也還是黑了。
\"那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養足精神。\"
\"好，陳總留步。\"
陳博柴夫婦將他送至門口。
臨近十一月的天氣，早晚都很涼了。豫繾感到有點疲倦，透過窗口，發著呆。
昏黃的月亮掛在天空，不是彎月，也不是很圓。像一個放置了許久的舊盤子，早失去了光澤。邊上有多處殘破，所以也不是規則的圓，沒有明顯的輪廓。仿佛夜空也被它的殘破感染，破敗不堪，於是，原有的界限消失，原有的輪廓變得模糊，一切都變得模糊。這模糊還被灑向大地，為大地披上一層外衣，鍍上一層昏黃。
微風透過窗戶，拂起了豫繾的頭發，也觸到了她光著的胳膊。她並沒有去添衣服，繼續看著窗外。
公路上不時有汽車駛過。這時，汽車的聲音就暫時蓋住了蟲子的鳴叫聲。但隻是一會兒的事。這陣陣涼氣，不知是秋風帶來的，還是那輪黯淡的月的所為，或許，是從觀者自己心底升起的吧。
此時，若再融入哀怨的笛聲，又會是怎樣的淒涼呢。豫繾一向是不拒絕淒涼的，她本就是在一片淒涼之中成長起來的。
一會兒笛聲停了，蟲鳴聲還在繼續。人會倦，蟲卻不倦。它們用簡單的頭腦，重複地做簡單的事情，而人呢，他們自稱自己的頭腦是發達的，淩駕於地球上的一切生物之上，他們做的事情也是複雜的，區別於其他生物的簡單。複雜總是將單調的重複當作是簡單，卻不知，那也是一種堅持。
靜，是不可多得的，豫繾拿出書看了起來。不願關上窗戶，阻絕窗外的天籟，還是披件衣服為好。天籟是自然的，衣服是人造的，為了更接近自然，卻又要依靠人造這種手段。
穿過客廳，是陳博柴夫婦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