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都源自千萬裏的高空。她不懂物理,但她感受得出,那源自千萬裏高空的力量,在雨滴觸地後粉身碎骨時也並沒有消滅。每一滴雨在觸地後都綻放成一朵美麗的雨花,並為自己臨死前的輝煌發出最後的呐喊。這最後的呐喊是必要的,許多人都在生命的盡頭處呐喊過。不是為了炫耀自己一生的輝煌,也不為喚起別人的注意,完全是力量的自然迸發使然。一生可以是平凡的,可不代表就一無是處,最後的一聲呐喊,是上天賦於每一個生物的權利。不為炫耀,隻為呐喊,隻為釋放。
豫繾想起那隻貓,不知那窩貓寶寶怎麼樣了,下雨會不會冷?她去看它們,反正也沒別的事要做。
主樓前麵還有左右兩廂房,加上大門圍成一個小院子。豫繾剛出門,迎接她的是那條大狼狗。雖然是被緊拴著,但還是誇張地大張著嘴喘氣,伸出長長的舌頭,來歡迎豫繾。狗總是被一直拴著,因為它的職能便是看家。陳博柴也喜歡狗,但並沒多少時間與它相處,盡管如此,狗還是把他認作一家之主,狗總是有這樣準確的辨別能力。除此還有一隻寵物狗,這時也來了。陳夫人從不沾貓狗,璠巍也一樣。璠穗倒經常與它們玩。但她不是愛撫它們。她喜歡把貓扔到水裏,把小狗放在樹上。或是誇張地拽它們的耳朵和尾巴,看著它們急的樣子她便能從中得到更大的樂趣。
與大狗打過招呼,豫繾跟著小狗來到它與貓共住的地方,由於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它們也能處得很好。除吃飯以外,大多數時間都是和睦的。
這是角落裏搭起的一塊空間,雖在室外,卻也遮風擋雨,居住條件不錯。
老貓卻不在了,生了寶寶後,她總是怕被別人搶走,不斷搬家。豫繾先把小狗安頓好,因為如果它跟著,老貓又會被嚇走的。這是母親的天性吧,在心靈還很單純時,天性總是在的,並且起著主要的作用。
終於找到了,她在放雜物的東廂房,有門的房間自然比室外搭的簡易帳篷安全,這一點動物也懂得。鎖真是個有用的東西,自從被發明以後,便迅速得到了動物各界的認可。如果將老貓的原住處加把鎖,或許她的安全感也可以大增強。隻是心理作用吧,心理作用起作用的前提是,要那個關聯的事物出現,如安全感這種心理作用的關聯事物是鎖。
四個小寶寶都在呢。雖然平時豫繾待老貓很好,並且她的膳食都是由她一手經辦的,老貓還是高度警惕著她,用身體護住小貓,全身的毛篷鬆著。
唉,母親!母親在豫繾的腦海中能搜索出的,隻是一幅麵孔,僅僅一幅而已,其他的都已忘卻,並且這僅有的一幅還是模糊不清的。太柔弱的心是禁不住痛擊的。忘卻也好,至少不會痛苦。豫繾卻又無法完全忘卻。不過這輕微的記憶已不至帶給她無盡的痛苦,隻是時時的悲傷與孤獨感而已。
其實老貓這樣盡心又有什麼意義?終歸還是一別。老貓也隻是會象征性地嚎叫幾天――或許也是發自內心的。而小貓呢?從來就不曾悲傷過,它們並不知自己是有母親的,它們將沒有母親當作理所當然。它們始終是無憂無慮地度過童年,直到有一天也成為母親。母性卻沒有丟掉,雖然隻是很小的一部分基因,卻牢牢地紮根在它們體內,代代相傳。這或許是老貓下的詛咒吧,失去親生骨肉的滋味,誰都要嚐一嚐,包括它曾為之痛苦的親生骨肉。
豫繾不是小貓,她不知母親是不是還在,母親是不是老貓?
雨又下了幾天,當然會給許多人帶來不便,但對這家人幾乎沒什麼影響。他們家有車,除地震、泥石流、火山爆發等少數幾種自然災害外,基本上什麼都不怕。璠巍就更好打發了,用足不出戶形容已不大恰當,他幾乎是足不出房間,不出自己的房間,電腦連續開機幾個月都沒任何問題。璠穗也無所謂。有人時她可以盡情發揮,沒人時也不會覺得無聊。看電視足夠打發掉除吃飯睡覺外的時間。
豫繾也不是有太多事要做。閑暇時會看看書。她沒什麼開銷,也積了點錢,從十六歲開始陳博柴給她算工錢,她也從那時起全麵接管了做飯打掃的工作。其實陳博柴是另有心機,不過那是陳夫人想出的,隻是由他來出麵實施。
她就用自己的錢買些書看。也到陳博柴家的書房看,書房有許多書,隻是他們家沒多少人看。就是個擺設。
開始時陳博柴不讓她看,說是自己最怕別人把他的書弄壞。後來經陳夫人勸說又讓看了。
即使這樣,豫繾也常會自己買。但如果都是自己買,經濟上也是挺大的負擔。豫繾心中真是矛盾。誰叫她命苦呢?撲入書中時,她才能暫時忘掉痛苦。這也就是書的魅力吧,她慶幸自己發現了,而且是在自己很困難的時期。
有時也會吹長笛,多在不遠處的樹林中吹。璠穗不讓她在家中吹,說聽了心煩。
此時豫繾在房中輕輕地吹著。將門關緊,靠在窗邊,又下著雨,不會傳到很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