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春節的前三天。
市朝陽派出所決定給予陳佳林拘留十五天的處理。陳佳林先是在派出所被銬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進了市拘留所。在進牢房前,獄警對陳佳林進行了搜身並勒令他脫下了皮鞋、腰帶。他搭拉著腦袋,裸著一雙赤腳,兩手拎著褲頭,無可奈何地走進了二十五號牢房。
這間牢房的空間不大,約有十幾個平方米。裏麵已關押了十三、四個犯人,顯得十分擁擠。盡管小鐵窗透進一些光線,但牢房裏還是有些陰暗,白天也開著一盞白熾燈。犯人睡的“大通鋪”,是一塊長五米、寬二米、高半米的厚實木板拚成的鋪麵,在牆角處有一個小水池。
陳佳林並不是第一次被關進來的,知道每間牢房裏都有在犯人中稱霸的“牢頭”。果然不出所料,這“牢頭”見陳佳林新進來的,便耍起威風,凶神惡煞地向他發難,吆三喝四地變著法子欺負他,其他犯人也跟著在一旁起哄。陳佳林雖然年輕,卻久混“江湖”,深諳如何做老大的這套把戲,更兼有武藝傍身,精通拳打腳踢之技,當然不肯吃他這套“小兒科”的技倆。麵對眾犯人的挑釁,他采取“擒賊先擒王”的手法,抓住時機將“牢頭”揍得鼻青臉腫,直至跪地求饒才肯罷手。這“牢頭”一服軟,其他犯人見風使舵,一個個湊上前來拍馬屁,極力地討好陳佳林,尊他為新“牢頭”。
牢房裏的午飯是從鐵門下方一個半尺長寬的洞口送進來的。一塊方方正正的米飯團,加上一大勺子一點油星也沒有的水煮青菜葉,甭說一塊肉片了,就連肉末渣子也甭想從碗裏打撈出來。陳佳林瞅著塑料盒裏的食物,不禁愁眉苦臉。他上午剛被送進來,肚子裏還有些油水,實在是吞不下這樣的飯菜。不吃也罷了,他讓奉承巴結他的那幾個犯人一起瓜分了自己這份飯菜。在牢房裏關了兩天之後,他饑餓的感覺也和別人一樣了,每天時刻都期盼著開飯時間的到來。
大年三十晚,牢房裏給犯人加了葷菜。除了原先的飯菜,每人額外加了兩手指寬的一片肥豬肉。這兩天,原先的“牢頭”讓陳佳林折騰得夠嗆,早已心驚膽寒。此時,他卑恭屈膝地走過來,欲把他的那一片豬肉片孝敬陳佳林。
“算了,”陳佳林板著臉,衝他擺了擺手,說道:“大過年的,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陳佳林這句話,讓那個“牢頭”眼眶潤濕,心裏感激不盡,低著頭獨自躲到牆角邊去了。陳佳林盤腿坐著端起塑料碗,狼吞虎咽地把碗裏的飯菜一掃而光。眾犯人吃完這年夜飯,一個個撐飽肚皮,無事可做,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起撲克牌,還有的兩、三個人湊顧一堆瞎聊亂侃。鐵門外的天色黑漆如墨,從遠處不時地傳來隱隱約約的鞭炮聲。
陳佳林獨自一個人仰躺在通鋪上的角落裏,抽著別人恭敬給他的自卷煙,凝神望著那距離地麵四米高的小鐵窗。此時,他心裏正思念和牽掛著他唯一的親人:年邁的奶奶。不知她老人家一個人在家裏過春節會是怎樣地清冷孤寂。
整個春節期間,陳佳林就這樣在鐵窗的囚禁下淒涼地度過了。十五天之後,他被釋放出來。
這天下午,陳佳林走出市拘留所的大門,不禁地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充分感覺到了自由的快樂,興奮地吹著歡快的口哨,從山頂處步行下來。他雖然身無分文,卻毫不猶豫地擠上了從郊區返回市內的公共汽車。
車上的乘客很多,十分擁擠。陳佳林從後門一上車,就沿著車廂過道往前擠去,兩個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習慣性地掃描著車上每一個乘客,很快就鎖定了作案的“獵物”。作為一名職業老扒手,口袋沒一分錢豈能讓他有一絲悔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