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實接著說道:“剛才潘大人的意見大家應該都聽明白了。那就請諸位大人談談你們的看法吧!”
主事李起聽潘祖蔭如此之說,不禁心頭一震。心想這一案子真如潘祖蔭所說,極有可能並非砒霜中毒,一旦開棺驗屍,豈非真相大白?如此,自己昔日軍中長官楊昌浚的頂戴花翎豈非危矣?想到此,便決意阻攔潘祖蔭所提的開棺驗屍之舉。隻是情急之下,一時還想不出充分的反對理由。他暗示自己,不可心急,先聽聽其他官員的意見。所謂先發製人被人製,後發製人製他人。又想到,可惜,自己聽到這一信息已經太遲,沒有來得及聯絡部中其他官員一同反製潘祖蔭的這一提議。
刑部侍郎錢寶廉說道:“下官先來說幾句。聽潘大人的意思是對本案是否砒霜中毒產生懷疑。如果潘大人所列三條理由果真屬實,那麼這一懷疑是挺有道理的。下官對本案也略有所知,其中有關死者死前之症狀,死前曾由兩名郎中診治,在原判中均有述及。本官當時閱卷之時,就有到底是否砒霜中毒的疑慮,果是砒霜中毒,兩名郎中不大可能一無所知。因見有餘杭知縣至現場勘驗的記載,本官便將此節丟過一邊,未予深究了。現又有來京證人,當時勘驗的仵作對死者是否砒霜中毒提出不同看法,這是相當有力度的一條理由。本官同意潘大人的意見,開棺驗屍,以確定本案死者到底是否砒霜中毒。下官隻是擔心,憑《欽定大清洗冤錄集注》所載,砒霜中毒,死者骨殖呈黔黑色之說,是否足以讓世人信服。倘若有人對此提出反對意見,潘大人是否有足夠的應對理由?”
刑部侍郎紹祺說道:“下官認為,潘大人所提議的,不失為一條審清本案的關鍵之點。至於錢大人所說的讓世人信服一事,下官以為,在開棺驗屍的同時,應當認真核查一下楊乃武和葛畢氏的奸情問題。如果雙方並無奸情實據,砒霜中毒也被否定,則說明雙方並無謀毒之動因,謀毒一說便成無源之水,相信世人都應當明白其中事理。下官倒是擔心,一是奸情問題能否查個水落石出,二是開棺驗屍能否確認是否砒霜中毒。如果轟轟烈烈地搞了次開棺驗屍,最後卻不了了之,未能得出是否砒霜中毒的明確結論,刑部官員便要被他人指指戳戳,在朝中就有些難以抬頭了。”
李起見紹祺大人的話中已有對開棺驗屍的擔憂,覺得時機已到,便起身說道:“列位大人,下官不才,鬥膽說幾句不中聽的話,不對之處,尚請列位大人見諒。下官認為,不是萬不得已,不要開棺驗屍。想刑部自奉旨承辦此案之後,先後已兩次調集證人進京。浙江至京城路途遙遠,證人在途飽經風霜,許多艱辛苦處並非你我在朝為官者所能體會。如果再將死者棺木運至京城開棺,不知又該化費多少國庫銀兩,又要使多少人遭受苦難。屍棺進京,決非人員往來一般容易。況且,浙江離京路途遙遠,其難度可想而知。證人進京,本為查明案件真相,如今證人齊集北京,不去審問證人,又突然掉轉船頭,說要搞開棺驗屍,這麼多證人進京,豈非毫無作用可言了?刑部調集證人之奏折,太後調集證人之上諭,豈非都是不當之舉?……”
“李大人之言差矣!”桑春榮打斷李起之話,說道:“潘大人的這一番提議,也是在詢問了來京證人之後,方有如此想法。沒有這麼多的證人進京,也就不會有潘大人的這一番提議。另外,李大人也不要把開棺驗屍之議題和奏折、諭旨相牽扯。請李大人接下去說吧。”刑部尚書和刑部侍郎都是在當時的奏折上簽過名的,哪容李起指責上奏不當?紛紛附和桑春榮之說。議事廳中一片“是”,“是”,“對”,“說得對”之聲,嚇得李起何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