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慧嫻這時已經派門房出去打聽過了,知道是亂兵們正在大街上放火搶劫殺人。正拿不定主意應該怎麼辦才好,崔先生就狼狽不堪地跑回來了。他連哭帶說講了劉柏年被亂兵挾製的情況,滿屋子裏的人都驚呆了。
崔先生說完還哭得大聲起來,老媽子和丫頭們也都跟著哭。
還是焦慧嫻說:“哭什麼哭?這不是人還活著呢嗎?這不是還想辦法去救嗎?你們把我的腦子都哭亂了!”大家這才住了聲。
焦慧嫻想了想又說:“這家裏也不比過去了,立馬也湊不夠這兩千塊現大洋呀。還隻有半個鍾點,咱可上哪兒去籌,上哪兒借去呀?錢莊票號現在恐怕都自身難保,這不是要急死人嗎!”
老媽子趕緊說:“救東家的命要緊,我們都趕快去把各屋裏的現錢和頭麵首飾都拿出來,看看能湊多少!”
眾人急忙轉身回屋去找,隻有吉雅站著沒動。焦慧嫻還在急著動腦子,嘴裏不住嘟囔:“這不行、這也不行、這更不行……”,
吉雅忽然說:“我倒有個辦法,肯定能夠把咱的人救出來。”
正束手無策的焦慧嫻忙問是什麼辦法。吉雅也沒理她,反倒拉住崔先生細細問起街上亂兵的情形和劉柏年被挾製的地點位置來。
當吉雅核實了亂兵們都是各自忙著搶劫放火,而劉柏年又已經被推到了街上時,吉雅就說:“這黑天半夜的,現錢肯定湊不夠了,要借跟誰去借?黑天半夜兵荒馬亂到哪去借?太太你那點值錢的首飾,不是先已經為籌款都典當出去了嗎?下人們還能趁多少?頭麵首飾送過去人家收不收也還說不定,咱沒別的法子了,讓我去把咱的人搶回來吧!”
焦慧嫻大吃一驚問:“怎麼搶?你個女人家,你的這個辦法到底能行不能行呀?”
吉雅說:“你們這裏還接著想辦法籌錢。我去搶人,大不了我把命搭上,也不影響咱的人性命上的事。事到臨頭,也隻好這麼辦了!”
焦慧嫻想了想,說:“事情緊急,也隻好先這麼試試吧,就是風險大一點,也總強似坐等著咱的人丟了性命吧!”又想了想,她從櫃子裏找出了那支“柯爾特”左輪手槍,劉柏年今天出門並沒有帶著它。
劉柏年站在“裕順通”門前的大街上,風卷著濃煙吹著他單薄的衣衫,燃燒著的火光明明滅滅地照亮了他還算鎮靜的麵龐。他心裏在想:區區兩千塊現大洋,這要是在以往、在平日、在他的心裏還能算是錢嗎?可是他知道家裏現在絕對湊不夠這麼多的現錢出來。可就是為了這麼一點現大洋,他現在就有可能要丟了性命——他真不知道等待著的命運將會是什麼——難道真得是隻要沾到了現大洋上就會出性命攸關的大事嗎?
身後亂兵們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因為他們看到旁邊的亂兵們帶著“戰利品”已經開始陸續撤退了。
有個士兵就說:“咱別光想著吃大塊的肉了,人家喝湯的喝了湯,撈菜的撈了菜。到咱們別是雞飛蛋打一場空,連屌毛也摸不著一根,那可就虧大發了!”
另有個兵說:“就是,趕緊趁著天沒亮,弄點什麼就趕緊撤吧,這要是叫‘譚瞎子’聽到信兒,帶著隊伍再折回來把咱們在城裏‘包了餃子’,咱們可就連小命也都搭上了!”
有的亂兵就嘩啦嘩啦地拉槍栓,衝著劉柏年大聲叫罵,威脅著要馬上開槍打死他。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從燃燒著的“四牌樓”的東邊,飛也似地跑過來四匹烈馬,前頭馬上伏著身子的是一個身穿蒙古長袍的人,當快要衝到了劉柏年的跟前時,那個人挺直了身體,並尖聲地高喊道:“訥呼日——,布裏其買的海日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