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複平靜地說:“這倒不必,上次曹錕賄選副總統,我不就是來宣化在你家也住了些日子,當時風平浪靜的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劉柏年說:“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當初曹錕連副總統都沒當上,畢竟是鞭長莫及有心無力,他就是想把你怎麼辦也不好怎麼辦。現在就不同了,他已經僭越總統大位、竊取國家神器,再想要消滅個把政敵那還不是抬手之勞,就是他本人並沒有加害你的意思,也保不住有阿諛逢迎的卑鄙小人,借機落井下石、邀功請賞,這可是不得不防呀!”
呂複說:“依你這麼一說,我還是真得留心了,宣化一向是座太平城,莫非這個地方也不太平了嗎?”
劉柏年說:“現在還真難說太平了,就說這宣化的鎮守使譚瞎子,他雖不是曹錕的手下愛將,但他一直和直係走動很頻繁,也許會為了替曹剪除異己賣把力氣。況且你和我交情向來篤厚,這在宣化也幾乎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啦!”
呂複問:“這麼說,那我呆在你的宅子裏還不安全了?”
焦慧嫻說:“那倒不是,量他譚瞎子還不至於為難我們,但要是上麵要有公文下來,他肯定會全力協查的。我看這樣吧,我娘家的侄媳婦懷孕快要臨盆了,我就在呂先生住的內院門上掛塊紅布條吧。有人來盤查就說侄媳婦正‘坐月子’,這‘坐月子’有許多的忌諱,或許也就能搪塞過去了。呂先生你自己不介意就行。”幾個人都說好,也就照著辦了。
送汪江紅出來,劉建棟問她:“你也得留些神,該躲藏也躲藏一下吧?”
汪江紅說:“我躲什麼躲,我才不在乎呢!不過倒是謝謝你會這樣關心我,看起來咱倆還得說是革命同誌友愛深!”
幾天後,果然有兩個警察到劉柏年家裏來了。還說要問一問劉家最近有什麼外人來過沒有,現在的戶口製度管理非常緊,要是有人來了,一定別忘了要去報臨時戶口。說完還磨磨蹭蹭地就是賴著不走。
焦慧嫻當時就坐在堂屋裏的一把太師椅上,她麻搭著眼皮頭都不抬,也不讓那兩個警察坐下,隻管安靜地喝著她的茶,半晌才說:“前些時我女兒和外孫女回來了,我也沒去報過戶口;再往前我櫃上有兩個夥計從北京回來了,我也沒去報過戶口。這可該怎麼辦?怎麼處罰才是哪?”
兩個警察聽出口風不對,連忙說:“這家裏人回來都不算、都不算!”這才告辭走了。
劉柏年回來焦慧嫻和他一學說。劉柏年說:“看起來是有些來頭的,咱們多加點兒小心吧。”
果然,轉過天就有一位姓權的營長登門來拜訪劉會長。劉柏年素常和軍界的人來往不多,和這位權營長也隻有數麵之交,並無通家之好,貿然來訪很是覺得蹊蹺。但劉柏年還是親自到門口接進來這位權營長。
權營長濃眉大眼,看起來就十分得豪爽痛快。他一見劉柏年也沒有什麼寒暄,大著嗓子說:“早說要來拜訪劉會長,就是一直窮忙抽不出功夫來,實在不好意思呀!這不我前天去了一趟保定,帶回來一點漕河驢肉,味道實在是好,怪不得都說‘天上龍肉、地下驢肉’。我想這麼好的東西我怎麼好意思自己都吃了,就想起你劉會長來了。什麼叫朋友?我有了好吃的東西不能偷偷的都自己獨吞了;你有了好東西也不能都自己悄悄藏起來,不讓我看見不讓我知道可不行!”
劉柏年說:“我也喜歡權營長這個豪爽勁兒,我記得您和譚鎮守使都是同鄉吧?”
權營長說“不光是同鄉,論起來我還是譚鎮守使的姑表弟哪!一直是跟著他槍林彈雨裏闖過來的。”
賓主落座,權營長先扯了一些閑話,忽然就把話題扯到了宅子上,他看了看客廳屋裏滿堂的紫檀家具,用羨慕的口吻說:“我和譚鎮台一個樣,都打小受苦,沒住過不漏的房、沒睡過不塌的炕,家裏頭連個小板凳都是三條腿再支著塊土坯。就想著將來做了官發了財,好好買它一座大宅子、置它一堂好家具,再娶上個三妻四妾的,好好地過個下半輩子,也算不白在這世上活過一回!”
劉柏年笑著說:“權營長也算是個有誌向有抱負的軍人,這些目標也都好實現,現在天下不太平,宅子家具的都不值錢了,就連人也是草木不如,娶三妻四妾怕也花不了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