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柏年已經往劉鬆年家探病跑了好幾趟,其實就是想說服大哥讓劉孝光繼續幫助他建煉鐵爐。劉鬆年總是支支吾吾,任劉柏年怎麼說他就是不肯吐口。劉柏年向來又很敬重哥哥,不便發作,隻得暗暗生氣。
焦慧嫻看見劉柏年又垂頭喪氣的進門來,就說:“我先說過了別急著建什麼煉鐵爐,你和孝光都定了要建我也支持你,這錢也花了、機器也定了、連祖業房產都墊進去了。這是什麼什麼都準備好了,到了你自己家裏的事情反倒擺不平了,就這麼點事也能難得住咱們?你不是說不通嗎,那我就去找大哥說一說!”
劉柏年忙說:“大哥身子骨不好,別看已經到中學堂裏就職了,心情也不是太愉快,你可別談崩了!”
焦慧嫻說:“我是那樣的人嗎?不過大哥也是,要麼就‘出世’吃齋念佛,任天塌下來的大事都不管不問;要麼就‘入世’故作高深,凡事哪怕針鼻兒那麼點他也要亂管亂問,要這樣我看還不及讓他還閉門打坐的好!”
劉鬆年看見焦氏來探望他,也知道她是為什麼來的,還是很客氣的叫田氏陪著說話。讓兒媳沏茶。
焦慧嫻開門見山的說:“大哥,我聽說您不讓孝光幫著我們建爐子煉鐵了。我覺得這不會是您的本意,因為無論怎麼說您也不會看著我們扶著梯子上了房,又把梯子給我們撤了吧?”
劉鬆年顯得有些慌亂,忙說:“他嬸子,你誤會了。我不是不讓孝光不再幫你們煉鐵了,我是想讓他也像我一樣去專心辦教育。耕讀傳家久,詩書濟世長,我這麼大歲數也就剩下這麼點寄托了!”
焦慧嫻說:“大哥的話是好話,理是正理,但是我卻有這麼幾點不明要向您請教:這其一是,孝光本來就是官派的留日學生,是官家讓他學了礦業煉鐵,那就是國家需要他成為這樣的人才。無論是前清還是民國,大哥總懂得國要大於家重於家的道理,您是絕不會把一己一家的私念置於國家民族之上的,不是嗎?”劉鬆年隻得連連點著頭。
焦慧嫻又說:“其二孝光既是學了礦業煉鐵,你又讓他用非所長,非讓他跟著你去辦教育。你問過他的意見了嗎?如果因為您的一句話就改變了他的將來,而將來他又是學非所用、用非所長,您會為您替他現在做出的這種選擇高興,將來有一天也一定會含笑九泉嗎?”劉鬆年也沉思了起來。
焦慧嫻再說:“其三您是以耕讀為榮,以教書為業,本來想也應該真就能夠傳家久也濟世長了,可是世道不好、世事難料,誰想到您竟會平白無故地身陷囹圄,讓讀書人齒冷、讓教書人心寒,連帶得兒子也遠涉重洋拋棄學業。這教書有誰還敢說就是一個千人矚目、萬人傾心的安生職業呢?”劉鬆年低下了頭。
焦慧嫻接著說:“其四吧,兒繼父業自然也是好事,但大哥一生秉公辦事、不徇私情,素有海納百川、廣攬人才的胸襟和膽略,所以宣化府中學堂才會人才濟濟、聲名遠播。大哥如果讓孝光也跟著您到中學堂去充任一個小小的教員,雖然這會顯示出您有‘內舉不避親”的氣魄,可是您就不怕私下裏別人會議論您敝帚自珍、徇私舞弊、任用私人嗎?”劉鬆年的頭上就冒了汗。
就在焦慧嫻還要說出“其五……”時,劉鬆年趕緊擺了擺手說:“他嬸子,你就別再說了,我讚成、我同意,孝光他樂意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你們願意讓他幹什麼他就去幹什麼吧!”說著就像落敗的公雞一般垂下了頭,無奈地擺擺手讓田氏和秀萍送客。
田氏出來嗔怪的說:“他嬸子你的話說得也太重了,你大哥這輩子有誰敢跟他這麼著說話呀?也就是你了。你要真格得把他給我氣出個好歹的,我可不答應你呀!”
焦慧嫻說:“我這也是逼急了嘛!其實我還是蠻敬重大哥的。”
秀萍就說:“也是該有個人能勸勸爹了。也真就是嬸子你了,那功夫要不是你裏裏外外花錢打點活動,還說不準我爹他現在能不能出獄呢?我爹他心裏頭也知道欠著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