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交費回來,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她站在大剛身邊怯怯地說:“醫生說,你爸隻是失血過多……片子醫生都看過了,沒有內傷,不會留下後遺症。”
“是,他沒內傷,我有內傷!是你剝奪了他對我的愛。如果他不醒,是你又剝奪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愛!你就是劊子手!我恨你……恨你……”十五歲的大男孩從牙縫裏擠出這些蒼涼揪心的話,大剛終於看著田園,是憎恨憤怒的眼神。這眼神足以碾碎田園的整個軀體,她不寒而栗,竟然一下子怔住了,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竟然變成了感情的掠奪者,愛的殺手。她顫抖著啜噓著,等他醒了,我就走……
老李終於又醒了,他用盡全身氣力虛弱地呢喃著:“園園……園園……園園……”
田園的淚簌簌而下,她轉身快速離開了病房,卻心如刀絞。
老李,你快些好起來,別讓我的心疼痛難耐,田園即便不在你身邊,心也留在你這兒了,田園即便今生不能和你相守,心也給了你……
“爸,你可醒了,嚇死我了,那個田園被我罵走了。”大剛有了精氣神。
“小子,你可真混哪,根本不怨人家!”老李的聲音細若遊絲。
“怎麼不願她?您若不是為了救她,怎麼能受這麼重的傷呢,爸,您想過沒有,這個世上如果沒有你,我怎麼辦?您替我想過嗎?”大剛的眼淚奔湧著。
“你這孩子,她對錯你都不該罵她!她剛給你爸輸了那麼多血,天又那麼黑,萬一她摔倒怎麼辦?”臨病床的老男人忿忿地開了口。
老李的淚水滴落到枕頭上,他翕動了兩下嘴唇,卻依然發不出聲音來,他掙紮著欲起,身子卻紋絲不動。他隻有任淚水默默地流淌著,園園,你別跟他生氣,他還是個孩子。園園,你千萬別不理我,我的生命裏不能沒有你,在我心裏,從你昨天說那個話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一個家不能沒有女人,而我老李不能沒有妻啊……園園,別不理我,園園……我和你已是一個人了,我的血管裏流著你的血,我妻,回來!
老李的心在聲聲呼喚田園,而後又昏昏睡去。夢裏的田園依然依偎在他懷裏暖著,笑著……
早晨的陽光爭先恐後地湧進來,老李從昏睡中醒來,他感覺有人溫柔地摩挲他的眉眼,卻自始至終不曾說話,他努力睜開雙眼,看見了田園,他激動地喃喃道,園園。頃刻,眼角已被淚濡濕。田園把老李的手緊緊貼在臉上,“醒了?真好……”淚水順著田園的臉頰流入老李的手掌裏。
劫後餘生,讓兩個人的心貼得更近,更近了。
大剛從外麵買早點回來,看到田園,眼睛頓時黯然,看到父親的手被田園握著,他的眼裏頓時有了憎恨。田園立刻鬆了手,端起臉盆去打洗臉水,她理解大剛,可委屈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流下來。
生活中,人免不了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才能有真正的自我?她多麼想和老李有一場痛痛快快的愛情,她多麼想從此每天每夜能躲在老李的臂膀下,她多麼想有一天和老李走進婚姻的殿堂,從此愛河永浴。也許這如許的念想,終究成為今生的遺憾,因為她確實不敢麵對親人的離叛。
田園默默地擦幹眼淚,忽然想起《破產姐妹》裏的一個片段,一向毒舌刻薄沒心沒肺的麥克斯對栗寶說:“我這一生有許許多多的不如意,我也確信未來隻會越發艱難,但你卻如此美好。當一切都不如人意時,你是我生活中唯一的美好!”
是的,老李已成為田園生活中全部的美好,她惶惶期待著柳暗花明,惶惶期待著這份藏在命運最深處的美好最終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