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話一次又一次地在林楠耳邊響起,“這個葉立明我死了都不認……你還上趕著追人家,我的老臉都讓你丟盡了。”
林楠倔強地跑出了家。
深秋午後的陽光溫暖恬靜,姹紫嫣紅的鮮花擁擠著盡情吐露著芬芳,幾隻蝴蝶在花間跳著優美的探戈,蒼翠茂盛的樹木仍低吟著亙古不變的情歌。青玉般冰涼的風微微撩起林楠黝黑微卷的短發,裸露出飽滿的額頭,白皙粉嫩的瓜子臉此刻掛著慍怒,靈動的雙眸如梨花帶雨,她快步向小區大門方向走去,一襲紀梵希牌子的黑風衣在季節的抖動下格外瀟灑。
一輛寶馬車從林楠身後駛來戛然停下,車裏的人搖下車窗從車裏探出頭來,“小楠,別跟爸生氣了,爸也全是為了你好。來,上車,你要去哪哥送你。”說著走下車,拉著林楠上車,是林楠的哥哥林軍,一副弱不禁風羸弱書生的模樣,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講究的近視鏡,黑色的紀梵希襯衫把他襯托得更消瘦,很難想象他竟是個在本市房地產行業頗有作為的青年才俊。
“別管我,行不行?你們都像個奸細似的,這個破家我再也不回來了。”林楠委屈著。
“好,不回來。哥帶你去看看新買的別墅。”在林軍喋喋不休的語聲裏,車子向近郊駛去。
“小楠,這佛家講究緣分,不是哥打擊你,你跟葉立明肯定不是善緣是孽緣,自從你和他相好以後,你和爸每次見麵都吵個沒完,弄得全家不得安生。”
“哥,那也不能怨我呀,是爸的手伸得太長了,啥都想管。”
“小楠,你和那個葉立明真不般配。你聽哥給你分析,你看啊,他不過是在咱們市稅務學院金融係上大學,將來充其量有機會到銀行當個小職員,還得說碰運氣。而你呢,前途無量興許就出國,不配,不般配呀。”
“哥,什麼配不配的,我覺得思想上的匹配才是真正的匹配。”
“那哥問你,你將來怎麼生活?你一定要知道將來和你生活的不止是他一個人,而是他的整個家庭。就那樣的家庭隻能從你這兒索取,難不成你每月還要還房貸車貸呀?小楠,你醒醒吧,那種日子多熬人哪!’’林軍苦口婆心充滿了無奈。
“哥,誰不是從一點一滴開始起步呀,李嘉誠年輕時不也是從賣塑料花開始起步的嗎?那新東方的俞敏洪,阿裏巴巴的馬雲,不都一樣嗎?哥,他是窮,可是我愛他,大一開始就愛他,現在將來都愛他。”林楠目光篤定。
為了舒緩緊張的氣氛,林軍換了口氣與話題;“小楠,別瞎亂跑,跟哥在家好好呆著,冰箱裏的東西都滿了。”
這是一個位於近郊已裝修妥當的二手小別墅,上下兩層二百四十平,清一色的歐式裝修,奢華典雅。最讓林楠開心的是一樓大廳正中竟然放置了一架新鋼琴,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德國原裝的斯坦威。
林楠急不可耐地在鋼琴上試了兩下音;“行啊,哥,新的斯坦威。”剛才所有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是爸給你買的,他說家裏那台太舊了。本想等搬家那天給你個驚喜。那啥,明天你找調音師試試音。”
林楠心裏泛起一陣酸楚,老爸是愛我的。瞬間,她的腦海裏有一副翠綠斑斕的畫麵在不斷地放大閃回。夏日午後,小村東側山林裏,芳草萋萋樹木陰翳。十四歲的少年林軍領著十歲的妹妹林楠在草地上放牛,這是家裏剛買回的一頭小牛,幹淨溫順,兩個人都愛不釋手。草地旁有一淙淙流淌的小溪,偶有調皮的青蛙在岸邊鼓噪,林軍把牛栓在一棵樹幹上,領著林楠在溪邊玩耍,溪水清澈見底,不時有小魚在水裏遊來遊去。兩個孩子走進溪水裏捉魚,興致盎然。等他倆想起牛的時候,牛已不知去向。兩個人耷拉著腦袋走回家,自知已惹下大禍,林軍低著頭站在父母麵前等待懲罰。母親舉起木棍怒不可遏地抽向林軍,站在一旁的林楠被嚇得撒腿就跑,父親在後麵緊緊追趕著。林楠沿著村旁流淌的一條小河奔跑著,她記得以前媽媽帶她走過這條河上的小橋,就到了外婆家。她拚命地奔跑著,兩隻羊角辮在晚風中上下翻飛。父親拖著漸胖的身體一邊追一邊喊;“閨女……別下水……水裏有螞蟥!”一個趔趄,父親重重地摔在地上,林楠停止了奔跑,惶恐地站在距父親一米之遙的地方。父親一邊掙紮著爬起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就是世界上所有的牛都給我,換我閨女的命我也不幹。”
林楠覺得那一天的父親特別愛自己,她的小手被父親溫暖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在懷裏。
記憶如同一幅珍貴的畫卷掛在心壁上,這一生都不會怠慢。
可是,爸,我不想失去愛情,更不想失去親情。我要怎樣才能平衡這二者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