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錢!錢!錢!”林楠嘶喊著,和父親對峙著。

“是!你有錢有勢!你坐擁上千萬的房地產公司,開著寶馬,一擲千金。你們男人在外花天酒地為所欲為,被別人說成是成功,可女人要是花天酒地就會被人們唾棄為道德淪喪。你看看我媽過的日子,表麵上她是個養尊處優的闊太太,有你的錢罩著,有保姆司機伺候著,可她一個月能見著你幾回?她心裏有多苦,你知道嗎?難道你想讓我過我媽那樣的生活嗎?”林楠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嗚咽。

“放屁!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堂堂的藝術學院本科生,學生會主席,長相又不差,咱家條件又好,找個家庭條件好的不有得是嗎?幹嘛非抓著那窮小子不放?他窮得隻剩下農村的三間磚房,一個病病歪歪的老娘和一個不務正業的弟弟,你將來的日子咋過?小楠,我告訴你,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任何朝代都一樣,誰也拗不過這個理。”父親的臉脹得通紅,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飯桌上。

“沒錯,門當戶對沒錯!可沒有感情的門當戶對怎麼過?”林楠哭著質問父親。

“什麼沒有感情?什麼怎麼過?結了婚日久就生情了,怎麼也比你那窮日子好過,貧賤夫妻百事哀,懂不懂?白他媽念大學!”父親用手拍著桌子,嚴聲厲色。

這是二零零二年的八月十五,林家的團圓節。

“爸,從小我一直聽您的話,好好學習。我喜歡文學,您卻讓我學鋼琴,我聽了您的話,跟頭把式地學鋼琴,我終於如您所願,考上了藝術學院。我一直對您惟命是從,可我現在長大了,已不再是小孩子了,我要過什麼樣的生活我自己說了算,您不能綁架我的人生,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林楠淚流滿麵。

“作個屁主?我是你老子,我才管管你,你說你將來的日子咋過?生下孩子住露天地呀?小楠,我告訴你,這個葉立明我死了都不認!”父親用手指著林楠。

“林誌遠,我告訴你,這個姑爺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我還告訴你,是我追的他,我就喜歡他那樣窮有誌氣,清高傲骨的人,不像你鑽錢眼裏去了!”林楠急得耍起了蠻橫。

“屁話,我不鑽錢眼裏,咱家能從山溝搬進城市?能從一室一廳住進這一百六十平的錯層房子?能從開麵包到開寶馬?你個小屁孩,你知道現實生活有多難嗎?你,你不聽話,這將來一定有苦果子吃!”父親霍地站起。

“吃不吃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經大三了,我享有公民的自主權,我不想像我媽一樣整天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終老,我不想,我害怕。難道你非要把我推入那樣一個你認為幸福的錢坑嗎?”

“謬論,吃不愁,穿不愁,手裏有大把的錢花,那怎麼能叫坑呢?你個損犢子,你還上趕著死乞白賴地追人家,我的老臉往哪兒擱?我沒你這個不爭氣的閨女,你給我滾!滾!”父親捂著胸口喘息著,肥胖的身體顫抖著,臉色急劇紅紫。 “小楠哪,快,快給你爸道歉,你爸全是為你好哇。”母親哆裏哆嗦攙扶著父親坐下,右手在父親的胸口處梳理著,“老頭子,別真生氣,來,喝點水。小楠,你也太不懂事了,不怪你爸說你,你的大學真白念了,快點,給你爸道歉。”

一旁的哥哥林軍迅速地拿來吸氧機,給心髒不好的父親吸上。麵對兩個經常爭吵的父女,林軍無可奈何地搖著頭。

道歉?門都沒有!我又沒有錯!林楠哭著摔門而去。

咳!好端端的八月十五團圓節,卻沒想到在這樣的氣氛下結束,林楠倍感委屈。

在林楠心裏,父親確實是個成功的商人,他有著極其艱難的創業史: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下,從林場一個販賣木材的小商人成為今天擁有一房地產公司的老總。從一個精打細算的小商人成長為今天運籌帷幄的大老板,其中艱辛的跨越可想而知。好在有改革開放的好政策,讓所有人都有平等的實現夢想的機會,父親終於成為那個小村有史以來第一個農民企業家。父親積極樂觀拚搏向上的人生態度一直激勵著林軍林楠,林軍從以前的運輸工現在成長為公司的總經理,而林楠則考上了本市最好的藝術學院音樂係,這些無一不凝聚著父親的心血。可他卻是一個極其獨斷專行的父親,大男子主義極強的丈夫。林楠覺得她和父親之間隔著一條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條溝越來越深,深到似一個不可見底的深淵,甚至連正視的勇氣都沒有。而母親卻是一個恪守三從四德的女人,從小山村的小學教師升級為居家女人,成了大眾眼裏的貴婦人,父親嘴裏的幸福人。她每天除了吃齋念佛,偶爾走進佛學課堂學習,閑來無事就是逛街。她不理解母親為何要給自己樹立這樣一個榜樣,她更不理解作為享有平等權的夫妻,母親為何總是要在父親麵前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