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師北京,是大清政權的核心,也是現在既得利益階層享受生活的地方。
這兩者,在大清眼裏,是必須死保的重地。驚擾了老祖宗的清夢,或動蕩了權貴階層的安樂生活,降低了幸福指數,都是無法接受的。所以,決不能舍棄,於是這兩個地方牢牢“粘”住了清朝重兵。
日本人就是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不斷拿威脅京師來說事。
大清有識之士也看清了這一點,在提出與日軍持久作戰策略上,一個重要的舉措就是——遷都。
文廷式記述了主戰派們私下裏討論遷都之議:甲午期間,張之洞、李文田都主張皇室遷出北京,到西安去。我也認為朝廷如果不再顧戀北京,日本人便沒有什麼可以要挾的,如同沙皇亞曆山大一世把一座空空的莫斯科讓給拿破倫,這是個好辦法。沈曾植、蒯禮卿則主張暫避襄陽。——“至甲午之役,張孝達(張之洞)製軍,李芍農(李文田)侍郎,皆主西狩之議,餘亦以為不顧戀京師,則倭人無所挾持,俄主保羅之敗法主拿破侖第一,空都城以予之,是良法也。沈子培(曾植)員外、蒯禮卿檢討,皆主暫避襄陽。”
但是,既得利益者反對,朝廷也不敢隨便遷都。
北魏孝文帝拓拔弘遷都洛陽,這樣一位強勢的皇帝,麵對大家群起反對,用盡辦法費盡力氣,連蒙帶騙加嚇唬,才得以成功,這阻力可想而知。
曆史上被動的遷都,多是因為躲避戰亂和天災,而且,鮮有不出亂子的。
朝廷恐懼的,還是政權的穩定。一旦遷都,說明這事就大了,全國人民知道了,朝廷的威信怎麼保持?恐怕隻能用來掃地。
是啊,想得也對。
不過,沒過幾年,八國聯軍一路攻進北京,西太後扮成農村老太婆,挎個小包袱帶著一大幫子人逃出北京。
不跑也得跑了。
這下也顧不上體麵了。說好的“皇家的威信”呢?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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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大清朝廷已經被嚇破了膽。眼裏隻有不利,沒有有利的地方。
一連串的失敗,使他們已經完全無法相信會取勝。nuer哈赤的子孫,愛新覺羅家族的後代,哪裏還有那種年年奔山海關死磕的血性?
急於擺脫這種危機,辦法,就是和談一條途徑。
從前邊第二次派使來看,急著尋求和談的,反而是開始就吵吵著開戰,聲音最高、決心最大的主戰派,帝黨們。事情好象調了個“個兒”,兩派人馬前後出現這個微妙的差別,也是很值得我們注意的。
本來,慈禧和光緒也知道,求和的一方就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所以,才打打看看,猶猶豫豫,出使時,還寄希望於戰場上能有轉折。
麵對甲午戰敗,慈禧太後和光緒帝等人也並非無動於衷。慈禧後來就對劉坤一說,“我每聞軍前失利,我哭,皇帝亦哭。往往母子對哭。”戰事進行中,接替李鴻章的直隸總督王文韶奉詔進京,看到光緒帝“詞氣尚能鎮定”,慈禧則“憂憤形於辭色”。應該說,麵對事實,他們同樣是痛苦的。
可是,他們麵對中國老百姓的那種凶霸霸的狠勁蕩然無存,換以麵對日本時的那種脆弱的心靈,已經經不起稍久一點的戰爭,更沒有破釜沉舟、魚死網破的勇氣。
大清官員也知道俄國庫圖佐夫火燒莫斯科、堅壁清野打敗拿破侖的著名戰例。可是,“就是讓你占了,也是一個沒用的廢墟”式的決絕,對大清來說,也是“臣妾做不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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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證明,一個有戰爭潛力的國家,會在戰爭中將潛力激發出來,成為現實的力量。國土、人口、資源各方麵占優勢的國家,終究會在戰爭中越戰越強。
這種“浴火重生”的例子,中外曆史上比比皆是。
可是,有人分析,大清卻怕這個結局出現。
淮軍受挫,這是好消息。奇怪嗎?不奇怪,有人高興。原因前邊已經說過了。
如果再打下去,淮軍可能還會慢慢恢複,湘軍也可能東山再起……
贏是贏了,鎮壓太平天國之後的局麵,不又回來了嗎?地方強,中央弱,這格局還是不妙啊。
擔憂也非完全不可理解。很多的資料上說,大清朝廷是有這種政治考慮的。
因此,花錢買個平安,大家你好我好,整個世界都太平了。
誰還管它國運,朝廷關心的,到頭來隻是皇家貴族們的權利和富貴罷了。
更何況,“寧與友邦,不與家奴”,說他們有這種陰暗心理,好象也不完全是委曲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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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晚清,那就是一個窩窩囊囊的時代。一個窩窩囊囊的朝廷,留給我們一個窩窩囊囊的悲劇。
我們不得不懷著屈辱的心情,去讀那段屈辱的曆史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