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李鴻章劉含芳的電報,聽說突圍的魚雷艇全軍覆沒。[ 《龍旗飄揚的艦隊》]
時隔兩日的電報中,才報出魚雷艇“全軍覆沒”,而且魚雷艇的行動又變成了“突圍”。
看來王平是吞吞吐吐,一直在為自己的借口,好洗脫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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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個“突圍”之說,又給這件事蒙上一層迷霧。於是又有人根據李鴻章和朝廷曾指示北洋艦隊突圍,認為魚雷艇隊可能就是奉丁汝昌的命令“突圍”。
可丁汝昌令魚雷艇隊單獨突圍,這個又似乎不符合常識。
而且,丁汝昌的電報和信件中,連續出現一個字——“逃”。
丁汝昌在給劉含信的信中說,魚雷艇隊擅自由西口逃出——“十三晨,敵全力攻撲東口(即南口),炮聲一響,我小雷艇十(三)隻畏葸,擅由西口逃出西去,倭分隊尾追,被其獲去九隻,全被擊沉。以我艇資敵用,其害與南台同。……”而且恨恨不已,請劉含芳等將逃跑官員捉拿正法——“各艇既不得力,且複擅逃,其官弁人等必由淺沙登岸,務請各師嚴拿正法。”[ 《丁汝昌致劉含芳函》,《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
這些,足以說明艇隊出逃,根本不是什麼奉命突圍。
而同時丁汝昌隻字未提有“早有預謀”這個情節,而這個“逃”字,並不代表認定他們是早有預謀,事先商定好的。
除了史料上為自圓其說,認為的“早有預謀,而終於等到並利用了丁汝昌的一道出擊命令”,剩下的一個可能,隻能是——魚雷艇隊奉令出擊,襲擊日艦。被發現後,卻私自逃離了威海,逃離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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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直到聯合艦隊對威海衛發起總攻的同一天,突圍命令才輾轉到達煙台。
7日上午(巳刻),李鴻章密電劉含芳:“水師苦戰無援,晝夜焦係,前擬覓人往探,有回報否?如能通密信,令丁同馬格祿等帶船乘黑夜衝出,向南往吳淞,但可保鐵艦,餘船或損或沉,不致齎盜,正合上意,必不致幹咎。望速圖之。”[ 《寄煙台劉道》(光緒二十一年正月十三日巳刻)《李鴻章全集》]
這是牽掛北洋艦隊安危的李鴻章第一次下定決心,命令艦隊突圍南上吳淞口——或可尋求利用“國際口岸”來庇護,並可與南洋會合。
接著,朝廷又一次密諭李鴻章通知丁汝昌設法突圍,電報再次轉到劉含芳手中。
此時與四麵合圍的威海口之間,通信聯絡隻能派勇士冒死傳遞了。
劉含芳接電後,回報說前已分三路發信未回,現派人將密諭抄作密碼再送。
這個記載也清楚說明,7日魚雷艇隊出擊之時,丁汝昌根本還未接到李鴻章的命令和上諭。
所以,那個憑這道命令而命令魚雷艇隊突圍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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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史書中記載了一件事:一同出港的,其實還有兩艘汽艇——“飛霆”“利順”。加起來,才正好符合14艘這個數字。
但,幾乎沒人注意到這個細節,至於這兩艘汽艇為什麼跟著出動,結果如何,幾乎沒人再提及。
僅有一處提到的,還是魚雷艇隊人員的敘述中,將帶頭逃跑的責任推給了他們。
陳悅先生精心細致研究,發現,正是這兩艘汽艇,才肩負著乘亂突出口外,往煙台送信的重任。
而魚雷艇的任務,實際上是吸引敵人、掩護這兩艘汽艇的行動。而送信的信使之一——北洋水手教習李讚元在“利順”沉沒後,被英國軍艦救起,曆盡九死一生到達了煙台。
這解釋了魚雷艇光天化日之下大張聲勢地出去攻擊,這個違反原則的行動的合理性。
這給我們提供了另一種極有可能的情況:危急關頭,魚雷艇隊違反了返港的命令,也沒有選擇與敵魚死網破地最後一擊,而是選擇了跟隨兩艘汽艇向西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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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關於這件事,存在好多種觀點。但說實話,每一種觀點,都存在疑點,或者不能全部涵蓋,總有無法解釋的地方,或者有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
120年前的那一幕,還在層層迷霧中,包含了很多內情,看來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究、思索。
可以肯定的是,雖經千難萬險,劉含芳和丁汝昌之間,仍有幾次成功的通信。
11日,劉含芳派出的人員成功將密碼信送到,但不亞於千難萬險。此時離7日已有4天。
但即使此時明確可以突圍、棄港,也為時已晚。
寶貴的時機已經失去,在大清上下曲折蔓延的決策與執行中,戰,沒有組織好,走,機會也被白白地葬送了。
在已經遭到嚴重損失之後,單憑北洋艦隊的力量,更不可能安全突出重圍。
10日劉含芳轉來丁汝昌的最後一份告急文書:“自雷艇逃後(這裏再次用了逃字),水陸兵心散亂。如十六七日(陽曆2月10日、11日)援軍不到,則船島萬難保全。”[ 《寄譯署》(光緒21年正月十七日酉刻),《李鴻章全集》]
魚雷艇的逃跑,打亂了北洋艦隊的防禦部署,造成極大的危害。
北洋艦隊以弱敵強,擊退日本聯合艦隊的多次進攻,並傷其多艘艦隻,已經將要用盡全力。
現在,唯一的解救之法,是陸上援軍火速到達,打退敵人,以解威海之圍。
時間——按丁汝昌估計,是最遲在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