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目睹著了凡和尚等人身陷險境,浴血奮戰卻命懸一線的時候,李平川忽然想到了什麼。
並不是他突發奇想,在這生死關頭,才靈機一動。其實這種想法早就根植在他的心底,隨著歲月的流逝,也就越發的清晰起來,也讓他越來越不敢麵對,極力想逃避,想擺脫,或者想推翻的一個想法。
或者說,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現實,這早已是一個他一直不肯麵對的悲哀的現實。
但是,現在,他不得不麵對。
自己是曾經馳騁江湖的紅拂女的兒子,自己是譽滿大唐的李靖的兒子。
長孫侍衛不是也告訴過自己嗎?來日大唐勇士北擊突厥,以雪前恥的時候,自己的父親當是當仁不讓的三軍統帥。
那個突厥首領,剛才對自己說得那些話,不也是這個意思嗎?他們密謀已久,蓄勢以待,就是為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自己。因為他是那位驍勇善戰,聞名中原,日後必是突厥大敵的李靖的兒子。
他們一直在乎的,隻是自己的父母,而不是自己。
自己之所以引人注目,甚至被突厥人重視,隻是因為自己是李靖和紅拂女的兒子。
這就是現實,這也是這麼多年來,不想麵對的一點。他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抗爭,想從這窒息般的陰影中走出來,但現在卻隻好悲哀地承認,自己有心無力,隻能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
現在也是如此。那些突厥人應該再有籌劃和安排,所以他們才對了凡和尚和尚等人步步殺著,不留餘地,以多欺少,毫不顧忌。但是對付自己的,隻有四個人,雖然這四個人也許是這些突厥人中的好手。還有一個,那個應該就是沙略的人,那個號稱是突厥第一勇士的人,現在隻是在一邊觀戰而已。
是的,就是如此。一個活著的自己,一個活著的李靖的兒子,才對突厥人有大用才對。
即使要自己死,他們也不會讓自己死的那麼痛快。也許他們更在意的貓戲老鼠般的那種快感,而自己就是那種絕望可能逃出生天的可憐的老鼠而已。
這個時候,了凡和尚等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幾個人雖然都是高手,可惜寡不敵眾,一片突厥人躺在地上,更多的突厥人又湧來上來,和尚等人已經是滿身血跡,氣力越發不支,動作越來越遲緩,身上血跡累累。
李平川從沒感到如此絕望過,那種絕望不是為了自己,更是對了凡和尚等人的生命的尊重和珍惜。這種絕望的感覺如此的痛苦和強大,壓碎了他心中曾經如此在乎的一切。李平川知道已經到了不可不為,務必要使出最後一著的時候了,右手向腰間的短刀摸去,但手剛碰到刀柄,忽然就覺得後背一陣涼氣襲來,連忙身子向旁邊一閃,看也不看,一掌向身後拍出,但為時已晚,頓覺到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灼痛,一片血肉模糊。剛才一走神,那藏在身邊的沙博終於沉不住氣,悄悄對他出手了。
一抓得手,那沙略大為得意,大吼了一聲,爪如利刃,腿如疾風,暴風雨般朝李平川攻擊而來,一連把李平川迫後幾步。李平川為穩住陣腳,不甘示弱,一連幾拳揮出。那持狼牙棒的大漢和其餘的突厥人現在都在周圍呐喊叫囂,頗有點為沙略此人助威喝彩的意思。也有不少人更是虎視眈眈,躍躍欲試,恐怕隻要那沙略一聲令下,便會執兵殺來。在兩人對戰激起一片飛沙中,那沙博左躲右閃,身影詭異,快如閃電,忽然怪叫一聲,不再和李平川拆招,卻招招都朝微微安身上而去。李平川左支右絀,不多久背上又挨了一拳,氣血翻湧,喉頭一鹹,一口鮮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