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9)(2 / 2)

半夜以後,小彩又捅醒了狗剩:“你個挨槍的貨,睡著了?”懵懵怔怔地醒來後,狗剩就在新台口又唱了一出舊絲弦。

第二天,狗剩像一個偷東西沒有偷到手的賊,他感覺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笑他,小彩撅著嘴,一臉的不高興,他此時真想去問問林先生,那首“二八*人”的詩究竟是啥意思。

晚上,狗剩帶了一身的雄壯早早地抻好了被窩,小彩要上炕時對他說:“一輩子也不洗澡,也不嫌髒!一身子汗臭味兒,先煺煺再上炕,煺不淨就在地上睡!”小彩說的“煺煺”,平時人們專指宰殺雞或豬後用滾水燙掉身上的毛。

狗剩仔仔細細地洗涮了好多遍,確信身上再沒有一點泥屑,也沒有半點怪味兒後才爬上了炕,小彩卻早已香香甜甜地睡了——但弄不清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

第三天,蓋狗剩在全鄉的民兵訓練會上進行了射擊表演,石小彩應邀坐在了主席台上,蓋狗剩或許有了那個顫悠悠的扁擔腰撐著,槍法奇準,連帶兵的連長都給驚呆了,一迭聲地給蓋大全誇讚狗剩是一棵好苗苗兒,如果到了部隊上再學些文化,指不定前途多遠大呢!

小彩紅著臉低著頭一聲不吭,心裏像有一個亂攘攘的麻團。蓋大全爽朗地笑著,說:“個兔羔子,要真出息了——再出息也不能給俺扔了這個家不管,要真出了那樣的事兒,俺一頭碰死到他娘墳上去!”說的話好像是給小彩聽,又好像是給在場的每個人都聽。

第四天,蓋狗剩上車走的時候真的偷偷地抹了兩眼淚,有一個醉心的哼叫一直在他的耳邊回響著,他真的不知道,那些想起來最最複雜的事,叫扁擔腰輕輕地一點撥,就把他給引領到了一個比牛頭堖還高還招搖的去處,就神仙一般地在五彩的雲中飄著,飄著——飄久了還真能飛!他的愚鈍和他的笨拙,叫那蓬蓬亂的一切給掂弄得分崩離析之後,就懵懵怔怔地融化為了一大攤稀裏糊塗。想起當初他那個不二的抉擇,一股衝天的豪氣就又在每個毛孔中膨脹起來,他想去再摟一下那個顫悠悠的扁擔腰,但到處人山人海,終於沒有找到個下手的機會。

這時他才知道:原先不願意當兵走的那些人,把責任全推給了年長的老父母或年少的小妻兒,大家都上了他們的當——他們不願意走的真正原因,就像牛頭堖山崖上的那些藤蔓,纏纏繞繞的糾葛根深蒂固且由來已久,折騰到死也還是分不開這個和那個,挪開來的辦法隻有那麼一個,那就是拿鐮割!

① 神碼兒:貼在牆上供神的畫。

② 重了身子:重,讀chong,懷孕的意思。

③ 毛了:過分的害怕。

④ 草毗:草根都連成一片的野草,抓住幾根能拔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