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旦回家去做了一個簡單的馱架,往上麵放了兩塊石頭放到驢脊梁上,毛驢在老大“得——得得”和“咧——咧咧”的叫聲中好使了許多。
王炳中到底為種地犯了難,廷妮兒還要看護兩個不大的孩子下不了地,她就去叫了林滿倉來。王炳中還是至死不變的那種強脾氣,令他尤其忘不了的是,鬥爭他的時候,滿倉搖晃在手裏的小旗。那比掄了他一記耳光還難受。
看見一臉惶然的滿倉後,王炳中直起了早就發酸的腰說:“呃——你是,滿倉?知道自己是滿倉,那還算好,還算好!從今兒往後,俺不剝削人了,也當個勞動者,再不榨貧下中農的血汗!”滿倉悻悻地走了,王炳中拍著兩手土說:“俺還就不信,耩下去高粱能長上來綠豆?”
最後他給周巧巧搭了夥。王炳中平生第一次扛起耩地的耬,剛扛起時還說沒多沉,不想路遠沒輕擔,到了墓丘溝的時候就肩疼腰酸起來,兩隻手摁著耬杆渾身不舒服,彎著腰撅著屁股還是感覺後頭沉。
久種地的人扛耬時,都把用來蓋種籽敲土塊的潑拉棒綁到前頭的耬杆上,扛耬的時候兩頭重量好平衡也好走路,到了地裏用耬的時候才摘下來綁在耬腿上。王炳中在家時就把潑拉棒綁到了耬腿上,所以一直感到一頭沉,走起路來的時候,潑拉棒隨著步伐晃蕩晃蕩地敲打著耬腿,一個勁兒地呱嗒呱嗒直響,像驢騾走路時的蹄聲。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到了白坡溝裏套上耬後,沒走幾步周巧巧就叫青花騾子踩了腳,時間不長,她的腳麵腫得就像個發麵饅頭。
王炳中把耬鏵插入土中後,他才知道看著容易做著難,開始的幾步雙手抱著耬像是在摔跤:耬鏵插得深時騾子拉不動,往起提一提淺點兒吧,騾子又不知道他把耬給提起來了,還是使著同樣的力氣,一下子就又躥了出去。他顧得上搖耬又忘了看壟線,看準了壟線卻忘了搖耬,終於感覺深淺合適了,壟線也走直了,才發現耬鬥裏不知什麼時候已沒有了種籽,到底耩到哪裏沒有了?也不知道,還得順著壟溝一截一截地挖開土找。
周巧巧也顧不上喊叫腳疼了,彎著身子弓著腰,一隻手捂著嘴“哧——哧”地笑:“你不是說除了生孩子,啥事兒能難為得了你?”
王炳中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大把大把地甩著臉上的汗,翻過來半隻眼乜斜著周巧巧悄悄嘟囔:“你個——咳!年頭兒變了,那鴨子都想打更叫鳴兒!和尚他也敢不吃齋念佛!你個——臭——髒——屁,屁……”唧唧噥噥了一陣子後,忽然往起一站,掐著腰衝著周巧巧說:“有啥!有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沒經過?——跟頭一回入洞房一樣,這本來哪兒也都好生生的,又不是個啥技術活兒,嗨!還就是楞手忙腳亂!——你少操費心,弄不了幾下兒就好了。”
周巧巧歪過頭去衝著地堰說:“一個放臭屁的嘴,一個不中用的貨,弄多少下兒你也是傻屄軟蛋一個!”